「你们在那里担心什么？大不了就跑，我的处境比较糟糕吧。」
林牧靠在控制台旁，语气淡淡地吐槽，明显是一副「已经看开」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态度。
「谢谢妳的提醒。」
八神莲司被他这么一说才像是忽然回神，眉头一松，转头喊道：
「玲！我们赶快离开吧！」
「收到了，八神先生。」
黑川玲回应，视线却又飘向林牧：「是说，小林牧？妳要不要一起跟我们走？」
「妳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才会觉得我会跟你们一起走啊。」
林牧一句话毫不留情地砸回去。
「妳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才会觉得我会让她跟着我们一起走啊。」
八神莲司几乎一模一样的语气接上，让人分不清是故意在学林牧，还是真的不约而同讲出类似的话。
「所以说，我们没办法带小林牧走吗……」
黑川玲有些失落地嘟囔。
在林牧看来，这根本不像是邀请被拒绝，倒比较像——小孩想买玩具回家，结果被老爸当场驳回。
「我知道你们三位聊得非常快乐。」
一旁控制面板前的聂默单手搭在桌上，另一手对着控制台放电，视线盯着监视器画面：「但我觉得我们有点太悠闲了。从摄影机来看，他们只剩下五个拐角，就可以走到这间收容控制室。」
「行吧，那我们赶快走。」
八神莲司话音一落。
下一瞬间，在黑川玲的传送异能作用下，那三人像被橡皮擦擦掉一样，从他面前干脆利落地消失了。
只剩下林牧孤零零留在原地。
「你们拿了东西就能直接跑路，我可是要一个人面对所有后果啊。」
他自怨自艾地碎念，嘴上埋怨，心里倒也没真的那么怨。
——结果话才说完，黑川玲与聂默又在他眼前「啪」地一下闪现出来。
「……？」
林牧还来不及吐槽，他面前就多了一个东西。
「给妳。」
聂默将一个随身碟塞进他手里。
「这是？」
林牧疑惑地看着掌心里那小小的银色金属。
聂默没回答，黑川玲倒是嘴唇动了动，像是犹豫了几秒，才开口：
「小林牧，妳真的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吗？」
「同一句话送妳第二次。」林牧毫不留情，「妳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才觉得我会跟你们一起走？」
黑川玲沉默了两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
「那么……小林牧，妳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林牧皱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两人的气氛突然变得不太对劲。
「不要恨我们。」
话音刚落，林牧还来不及反应，聂默就不知从哪里抄出一根铁锤，双手一握，朝着他的脑门就狠狠砸了下去。
「等等——！」
咚！
咚！
两下扎实的闷响传出，剧痛在头骨里炸开，林牧眼前一片发白，耳边嗡的一声，只觉得头盖骨像是被人硬生生砸出裂缝。
还没等他恢复，冰冷的刀锋又紧接着贴上皮肤。
聂默抽出一把小刀，准确得过分，从他的双手、双腿一路划到身体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刀痕，最后两刀还狠狠扎进肉里，直至刀尖没入。
血的温度沿着伤口奔涌而出，带着熟悉又恶心的咸腥味。
疼痛让才刚要化成的怒骂卡在喉咙，下一刻，聂默又抓住他的双手，大量的电流毫不留情地灌了下去。
「——！！」
电流瞬间爬满他的神经，就像成百上千根烧红的细针在体内乱窜，肌肉全都痉挛起来，意识被搅得一片浑浊。
林牧只觉得世界开始左右倾斜，连想抬手反击的念头都变得遥远。
意识模糊中，他只能隐约感觉到：聂默与黑川玲在做完这一切后，抓紧时间，赶在安保人员闯入前，再次启动异能传送，整个人一同消失无踪。
留下的，只有被打得东倒西歪、浑身是伤、被电到快失去意识的林牧。
勉强撑着晕眩的头，他才刚试图爬起来站稳——
「砰！」
收容控制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安保人员如潮水般涌入，枪械与电击器全都对准了他。
「——呜啊！」
没有任何警告，一支电棍便先一步砸在他身上。
电流沿着脊椎猛地窜上来，林牧整个人像被扯断线的木偶，四肢不由自主抽搐，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指间一松，那个刚拿到的随身碟从他手中滑落，在地板上轻轻转了一圈，发出一声清脆的「当」。
他拼命撑着地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牙关紧咬，空气被他狠狠吸进肺里，却怎么也吐不出去。
那不是单纯的疼，而是有人把他的整条神经线抓在手里，毫不留情地扭成一团。
「目标压制，不知是否为叛变敌对单位，使用第二套非致命装备。」
有人在一旁冷冷地下令。
林牧还来不及抬头，视线边缘便晃过一抹冰冷的金属反光。
下一秒，比先前更集中、更狠毒的电流从背后贴上的电击器爆开，像是要在他体内生生钻出一道洞来。
「等、等一下——」
他好不容易挤出半个音节，就被电流硬生生扯断。
耳鸣像海啸般一下子灌满全部世界，四肢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向前倒还是向后倒，只觉得地面正迎面朝他的脸撞来。
视线开始变成一颗颗散开的光点，安保人员的身影在那些光点里拉长、扭曲，最后全都糊成一片阴影。
胸口仍残留着电流乱窜后的麻痹与灼热，意识却像被打了全身麻醉，快速地往深处滑落。
——随身碟……不能……
最后那点念头也被黑暗吞没。
林牧，彻底失去意识。
……
……
……
林牧觉得喉咙干得要命，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张着嘴巴睡了二十四小时，舌头干到快贴在上颚。
意识漂浮了一会儿，随着某个细微的痛感传至大脑，他才慢慢清醒。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熟悉的白墙、熟悉的床铺、熟悉到令人怀疑人生的天花板裂痕。
「医务室……」
这地方实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他正坐在医务室的床上，身上被刀割伤的地方全都被专业地包扎起来。林牧手指轻轻拨了拨缠在身上的纱布，底下原本应该血肉模糊的伤口，此刻已经几乎痊愈，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附近的护士正在处理其他事务，一瞥见他撑起身子，立刻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还觉得OK吗？」
护士关心地问道，「毕竟你算是这几个月以来，第一个受伤有点严重的病人，我还有点不太习惯……」
她话才说到一半，医务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谈，请妳先回避一下。」
一个声音不急不徐地响起。
林牧抬头，看到一个人走了进来，低声和护士说了几句话。护士点点头，便识相地离开，只留下他和来人独处。
照理说，以目前的状况来讲，林牧应该是完全认不出眼前这个人——
毕竟对方长得跟他几乎一模一样。
更令人火大的是，就算公司竭力宣传了，那人居然还是没戴名牌。
不过当她走近床边时，林牧却在她的服装风格，以及那个太熟悉的发饰里，一秒就认出了对方的身分。
「艾蜜莉亚……」
他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冷汗差点立刻冒出，「不管妳要说什么，妳先听我解释……妳要相信我！」
一个特务头子在你犯了一大堆错之后，单独走进医务室来找你——
无论怎么想都只有两个字：有事。
而且是会出大事的那种。
「你不用解释。」
艾蜜莉亚淡淡地说。
「是吗……」
林牧的心瞬间往下一沉，整个人像是被宣判死刑三审定献的死囚一样，在看守所煎熬的等死。
完蛋了。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艾蜜莉亚继续说道。
「……我真的很对不起。」
林牧低下头，老实说，他连要从哪里开始道歉都不知道。
「你不用自责。」
艾蜜莉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动作竟然带着几分欣慰：「你英勇的、誓死反抗，我们都看在眼里。」
「我想辞去我的职务，并赎——等等，妳刚刚说什么？」
林牧大脑暂时没有办法处理艾蜜莉亚刚刚说的话，整个人愣住。
「被一群握有异常武器的恐怖分子折磨到最后都没有跪，最后是被打到意识模糊，才被拖去强行扫描、解除收容。」
林牧：「？」
等一下，事情好像走向了某个奇怪的方向？
艾蜜莉亚一边说，一边不断点头，仿佛对他相当满意：「我真的是小看了你的气节。林牧，你很忠诚，到了最后都没有向恐怖分子屈服。」
「……」
林牧大脑一片空白。
「你看这段监视录影。」
艾蜜莉亚拿起手机，点开某个档案。
画面上，林牧——应该说，是「监视器里的林牧」——被三个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挟持着。
下一秒，影片中的「林牧」忽然一个动作，猛地低头，反咬住其中一名恐怖分子的手，迫使对方松开。
接着他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臂，一个干净俐落的过肩摔，把对方重重摔倒在地。
另外两名恐怖分子见状，立刻拿出电击器朝他身上狂电，影片里的林牧被电到全身抽搐，再次瘫软在地，失去战斗力。
画面停在他倒在地上的那一刻。
——某种意义上还挺英勇的。
「有战斗过的人都是英雄。」
医务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保卢森一边拍着手，一边走进来，语气十足肯定。
「拥有那种高科技设备的恐怖分子，可不是路边的小混混。」
洪导也跟着进来：「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反击，林牧，你是真的厉害。」
「谢谢你们来看我。」
林牧总算摸清楚了大致状况，心情复杂得一时间说不出话。
——原来那就是聂默拿槌子砸他、拿刀划他、还电他第二轮的用意。
大概监视器画面，也是他们动了手脚。
人还怪好的耶，八神莲司他们。
虽然做法超暴力。
「不过说实话，拥有高级传送科技的恐怖分子，这可是连公司都没有办法轻易掌握的技术。」
洪导双手抱胸，眉头紧锁：「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搞到这些东西的？」
「我已经把影片寄给斯台特曼做分析了。」
艾蜜莉亚说：「有结果他会通知我们。」
「不过，这对我们来讲，也算是个很棒的机会。」
保卢森笑了笑，看向林牧：「林牧，要不要听听看这个好消息？」
「什么样的好消息？」
林牧眼睛一亮，整个人瞬间精神百倍，「难不成公司要给我加薪？还是要给我放长期有薪假？」
如果真是这种好消息，他可以马上感动得再昏倒一次。
「如果你希望的是那两项的话，你还是躺回床上睡觉吧。」
保卢森毫不留情地泼了一大桶冷水。
「那是什么事情？」
林牧认命地问。
「异常军事化那份公文，你应该也有收到吧？」保卢森道。
「有啊，那又怎样？」
「我们又多了一站。」洪导接着说：「除了日本、罗马、以色列之外，我们还会前往叶门。」
「叶门？」林牧挑眉，「为什么是那里？」
「其实也不完全算是叶门。」
保卢森解释：「应该说是所有异常恐怖分子潜藏的地区，只不过叶门那边占比较多而已。毕竟高层管理委员会对于这个基地竟然被恐怖分子闯入，感到非常震怒，我就顺势向他们提议了这件事，他们也爽快地同意了。」
他说着，眼神隐隐有些兴奋：「这将会是我们测试『后备军』实力，以及异常军事化成果的大好时机。到时候，我们将会如入无人之境，大肆扫荡异常恐怖分子。」
「这样啊……」
林牧在心里默默替某些人点了根蜡烛哀悼。
八神莲司他们这波操作，简直可以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硬生生把公司的矛头完整转向恐怖分子那边。
只是可怜的恐怖分子，大概很难想像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梦魇。
——是说，他们几个这样搞，难道就不担心自己把他们供出来吗？
林牧心里转着念头，突然想到随身碟的事。
「那个……艾蜜莉亚。」
他试探着开口，「现场是不是有一个随身碟……？」
「你说随身碟啊。」
艾蜜莉亚点点头：「那个目前被当成对方遗留下来的物品，正在进行调查。不过嘛……那颗随身碟是空的。我们现在的调查，是在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她看了林牧一眼：「你为什么会问这件事？」
「实际上，那个随身碟是我的。」
林牧面不改色胡诌：「他们抢了我的随身碟，大概是想说既然偷完了王冠，又有我这个通关钥匙，就可以去中央资料库偷一些资料。结果他们来不及。」
反正八神莲司的那群人也是在那边帮自己编了个临时故事，他也只好学着乱编一个。
「难怪里面是空的。」
艾蜜莉亚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我们调查完之后，会再还给你。」
「那就拜托妳了。」
林牧干笑了一下。
「行吧，我想我们也不用再打扰你了。」
洪导抬手看了看手表，「你就好好休息。」
「那我们明天见啦。」
保卢森朝他挥了挥手。
艾蜜莉亚也简单交代了几句，三人一同离开医务室。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林牧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全身瘫软。
只能说——
真心谢谢八神莲司他们，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正当他打算躺回去多休息一下时，突如其来的头痛猛地袭来。
「呜——」
林牧忍不住整个人往床头倒去。
那不是普通的痛，反倒像是一种深层的刺痛，却又没有痛到让人受不了，只是短暂地把他的思绪搅乱。
差不多过了五分钟，头痛像来时一样突然，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怎么突然头痛啊……」
林牧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
看来得等一下问问护士。
他重新躺回床上，目光盯着天花板，脑中又不自觉地浮现起那颗随身碟。
——空随身碟？
「你到底在玩哪一招啊，八神莲司……」
林牧小声嘀咕，心里头既无奈又隐隐有点期待。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不会无聊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