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可以好好說說,到底為什麼要突然跑路了嗎?」
洪導整理好被拉得歪七扭八的衣角,一屁股坐定在沙發上,眉頭皺得死緊,語氣裡滿是無奈。
兩人可是冒著被全場注目的風險,像小偷一樣左閃右躲,繞過了半個晚宴會場,才終於在原本座位的斜對角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落座。一路上點心差點灑了,裙擺也被踩了不只一次,說是狼狽也不為過。
林牧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沒有人特別注意到他們,這才緩緩吐了口氣,撐著桌沿,語氣低低地問道:「……你知道八神蓮司嗎?」
「誰?」
洪導一臉茫然,眉毛皺成一團,表情活像個第一次聽到這名字的路人甲。
林牧翻了個大白眼,覺得自己剛剛問了個超級愚蠢的問題。果然,指望洪導知道異常界八卦,跟指望泡麵自帶叉燒肉差不多不切實際。
「D&K戰術人型部隊的『最終指揮官』,傳說中的『鬼影』,白鳥機構的高層中樞,哈德拉毛灰塔的戰場幽靈,A.R.T.E.M.I.S.人形的解放者。」
林牧像背課文一樣,一口氣報出那串華麗得能閃瞎眼的頭銜。
「人送外號——『戰術魔術師』、『團隊精英作戰大師』、『咆哮者』、『勝利女神的青睞者』、『命運的軍神代言人』,以及……『萬戰萬勝的軍神之徒』。」
他一邊數著手指一邊念,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點怨念,感覺自己像個不得不列出神明經歷的倒霉神官。
聽完這一大串,洪導臉上的表情從茫然轉為微妙,最後直接露出一副「你在唬我嗎」的狐疑臉。
「沒聽過。」
他乾脆地說,然後像是忍不住吐槽似地挑了挑眉毛,「話說你怎麼這麼了解?該不會是人家的粉絲會會長吧?」
「哈哈哈……不好笑。」
林牧面無表情地回敬,一臉懶得理他的樣子。
「我剛剛迷路的時候跟他一起。至於那些頭銜什麼的,是保盧森告訴我的。」
說到這裡,他的臉色明顯臭了幾分,彷彿回想起某段不太光彩的經歷。
洪導摸了摸下巴,眉毛又皺了皺:「就這樣?那你幹嘛要躲他?這麼多頭銜聽起來也不像是什麼壞人啊。」
林牧嘴角抽了抽,臉上浮現出一種「說出口就社死」的猶豫表情。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像擠牙膏一樣慢慢擠出話來:「那個……呃,我……好像在他面前……撕、撕皮了……」
「蛤?」洪導沒聽清,眉毛一跳。
「就是……撕皮了啦。」林牧咬牙,壓低聲音,臉色尷尬得可以擠出汁來。
他用的是VTuber圈內流行的詞彙——撕皮,形容一個角色把原設定撕裂了,中之人露出真實性格,徹底崩壞人設的那種事故。
下一秒——
「你、你、你說——什麼!!!!!!」
洪導幾乎是從沙發上彈了起來,震耳欲聾的音量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的側目。
有幾個原本在寒暄的政商代表們忍不住好奇地往這邊張望,目光中滿是「這裡是不是要出什麼事了」的警覺。
林牧被他這一下吼得整個人僵住,連剛剛夾到一半的小甜點都掉回了盤子裡,尷尬得想把自己縮進桌布底下。
他咬牙低聲嘶吼:「小、聲、點啦混蛋!你想讓全場知道嗎?!」
洪導一邊瞪他,一邊強行壓低聲音,眼神裡滿是你-完-蛋-了的神情,像在看一個即將爆炸的核彈。
「冷、冷靜……先冷靜一下啊。」
林牧連忙伸出雙手,像安撫受驚的小動物一樣輕輕按住洪導的肩膀,把他從半起立的姿勢強硬地壓回椅子上。
「不是你想的那種最糟糕的情況。」
林牧一邊低聲解釋,一邊對一旁的服務生揮了揮手,要了兩杯無酒精香檳。
洪導仍然瞪著他,整張臉寫滿了「我不信」,眼神裡那股想要把人撕了的衝動差點實體化。
「不是你想的那樣?妳都撕皮了,還怎麼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樣?」
他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
林牧抬起手,一副誓死辯白的架勢:「我承認……我可能在某些方面讓他對我的身份起了一點點……非常小的、微不足道的懷疑,但!」
他語氣一轉,斬釘截鐵地補充:「關於我是合成人形、以及真實身份是林牧這件事,我可以掛保證——他絕對、不可能、知道。」
洪導眯起眼睛,眼神危險地像是要把林牧從頭掃描到腳底。
「你敢掛保證?」他語氣充滿懷疑。
「我敢掛保證!」林牧毫不退讓,挺直脊背,眼神堅定到幾乎能砸出火花。
洪導盯著他看了好幾秒,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像是被打敗一樣把身體靠回椅背上。
「行吧……既然你這麼說。」他端起剛送來的香檳杯,抿了一小口,動作中滿是不放心。「那你總得把事情經過跟我說清楚,讓我評估一下這事對於我們可能會有的影響。」
林牧點點頭,開始低聲而快速地將自己遇上八神蓮司的經過、一開始假裝小妹妹混過去、到最後因為忍不住火氣爆發、撕掉偽裝,與八神蓮司展開異常哲學大辯論的整個過程,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
當然,他也沒有遺漏最關鍵的部分——關於「八神白」可能會認出自己的那個巨大危機。
隨著林牧敘述的深入,洪導的臉色也越來越精彩——從一開始的半信半疑,到後來的眉頭直跳,再到最後一臉「老子乾脆去撞死算了」的崩潰神情。
「老林啊……」
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語氣中滿是悲憫與絕望的混合物。
「我覺得啊……黑衣人的事你先擱一邊吧。」
他語重心長地拍拍林牧的肩膀,像是在拍一具即將送進火爐火化的遺體。
「光是八神蓮司這一堆破事,夠你喝一壺的了。」
說完,他舉起香檳杯,不顧儀態地一口乾了,乾得那叫一個乾脆俐落,像是在提前為自己未來即將面臨的災難乾杯。
林牧則握著自己的高腳杯,低頭盯著杯中微微冒泡的液體,臉色難看得像被泡過鹽水的苦瓜。
「……嗯。」
他悶悶地應了一聲,重重嘆了口氣。
「往好處想嘛,」
洪導忽然露出一抹惡趣味滿滿的笑容,眼神閃爍著典型的事不關己看戲光芒。
「看樣子,八神蓮司對你挺有興趣的呢。你想啊,人家還特地來找你聊天欸!你這身份就算外表是小孩,他都沒把你當小孩看呢~」
這番話簡直比往林牧嘴裡塞芥末還難受。
林牧狠狠瞪了洪導一眼,表情像是想把手上的香檳杯砸他頭上,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只能悻悻地咕噥道:
「我倒是希望那兩個災星兄妹離我越遠越好!」
語氣裡滿滿的生無可戀與哀怨。
說完,他一仰頭,把手中那杯無酒精香檳一飲而盡,臉色像極了赴死的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