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跑!」
林牧右腳猛然一踏,身形如脫韁猛獸般衝出,下一秒左腳猛踩牆面,「砰」的一聲悶響,他整個人像彈簧一樣彈起。右腳在空中劃出破風聲,帶著呼嘯聲猛力朝對方頭部掃去。
他乾淨俐落地發揮了自己的優勢——體型嬌小、反應迅捷、爆發力強。從小學練到藍紅帶的跆拳道基礎,加上把《John Wick》裡的招式當教科書反覆研究,構成了他一套獨樹一格、既誇張又實用的戰鬥風格。拳腳如風,並且壓迫感十足。
然而,黑衣人在吃了自己那十分失敗的第一拳後便迅速調整節奏,始終不再與林牧正面交鋒。他顯然意識到,正面打不贏這個瘋狂又致命的小鬼。
但如果不攻擊林牧——他就會轉向攻擊另一個目標。
一個他有把握擊倒的目標。
林牧的攻擊才剛落空,米德里斯便揮著那根撿來的鐵管衝了上去,氣勢滿滿地直奔黑衣人。
然而黑衣人只是輕巧一閃,身體像塊滑不留手的肥皂般側身避開,下一秒便回敬了一記沉重的勾拳,狠狠砸在米德里斯的腹部。
「呃啊!」米德里斯痛苦地彎下腰,整個身體像被電擊般抽搐了下,踉蹌地連退好幾步,最後一屁股摔倒在地上,臉色發青。
林牧嘴角一抽,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米德里斯,遭打擊十一、命中一次、失誤五次、擊倒一次……」他用著一本正經報戰果的語氣講評,語調卻夾雜著嘲諷和那麼一點點的幸災樂禍。
他想起米德里斯曾說過——量子科學公司的每個人都有「幹員身份」,那在他們公司可是要對抗過異常才能取得的榮譽資格。
但林牧現在只想翻白眼。
文職就是文職啊兄弟。有對抗過異常不代表你誰都打得過。
你是靠遠距火力打過幾隻異常就拿到了幹員證,然後現在拿根鐵管就想跟這種近戰專精的黑衣人硬碰?
有幾斤幾兩,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米德里斯,你人菜癮還大。平常吹得跟什麼似的,說自己很能打,結果現在咧?你同事很能打不代表你也能打啊,看看你,翻車了吧。」林牧一邊警戒周圍,一邊毫不留情地吐槽。
「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一拳都沒打中。」米德里斯皺著眉,左手還捂著腹部,右手卻又舉起那根該死的鐵管,擺出個東倒西歪的戰鬥姿勢。
林牧斜眼看他,「你還想衝?」
「不然呢?」米德里斯咬牙回嗆,「你想再來一次『我們可以談談』的邀請嗎?」
「……也不是說不行啦……只是……」林牧難得露出猶豫。
事實上,從他們進入這條維修通道開始,已經追逐廝殺了十幾分鐘。他在戰鬥過程中不止一次試圖開口談談,表明想要談判。只是——
對方根本不理他。
——或者說,根本不信他。
黑衣人每次動手前,林牧都能看出那一絲明顯的猶豫。
但每一次,對方最終還是選擇了戰鬥。
林牧能理解。對黑衣人而言,不管是談判、逃跑,還是硬碰硬,都不是好選項。
逃?從他的角度看,一旦放兩人活著回去,林牧與米德里斯大機率會向 OSTD 稟報。雖然林牧心裡清楚,自己並不打算那麼做,但黑衣人不可能知道。
硬上?就算他能打贏,然後把人綁票或殺人滅口,也一樣會惹出大麻煩。兩個 來參加高峰會的人莫名消失,會引發什麼樣的連鎖反應,不用想也知道。
談判?更不可能。一多兩人,就多兩張嘴。對他來說,只會讓風險倍增,根本沒得談。
同樣的,林牧與米德里斯也陷入了困境。
首先,兩人本就不該出現在這條 OSTD 的維修通道裡,這就是個問題。而一旦被 OSTD 注意到這點,他們就會開始追查。只要追查,就一定會發現林牧身上「不大對勁」的地方——不是正常人類,也不是已知異常,活脫脫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這還只是開胃菜。
若他們繼續深挖,很可能會順藤摸瓜查出白曉婷與李明傑的真實身份——那才真的是地獄開局。有人可能會說:「就死不認啊,裝死啊,嘴硬啊。」
呵。
你以為這些不受表面法律管轄的組織會問你願不願意?他們的方式很簡單:
創新公司那套最經典——直接開你腦子,植入晶片,把你意識裡最恐懼的東西提取出來,然後以模擬的形式塞回你腦中反覆播放。
而且不是那種單純的無限輪迴折磨。AICD 的審訊官更擅長「寸止」式心理打擊,一刀一刀,不讓你死,也不讓你好好活。
人類,從來都最擅長折磨人類。
於是,雙方都站在泥潭邊緣,誰先後退,誰就可能萬劫不復。
這,便是典型的囚徒困境。
林牧看了米德里斯一眼,那傢伙還一臉準備開幹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嘆了口氣,轉頭再次開口:「喂,我們兩個跟你談個條件,怎樣?」
對方依舊沉默不語,像座雕像一樣站著。
林牧也不意外,繼續往下說:「我帶著我這位廢……很有發揮空間的朋友走,你也離開,今天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說話好聽點會死嗎?」米德里斯抱怨了一句,語氣裡帶點虛弱。
黑衣人還是沒回應,但抬起了手,看了一眼手錶。
這個舉動讓林牧眉頭皺了一下。
「我們每天都會忘記千萬件事,要不就確保……這也是其中之一?」他語氣輕鬆地開玩笑,但內心已經開始盤算:對方在等什麼?
「好。」黑衣人終於開口,聲音冷靜,明顯是男性。
林牧一愣,「……真的?你答應了?」
這答案來得太快,讓他反而產生警覺。畢竟他們已經追殺纏鬥了十幾分鐘,對方之前還拼死反抗,如今突然點頭,怎麼想怎麼詭異。
「快到了……」男人放下手,淡淡說了句。
林牧愣了一下,「什麼快到了?」
但黑衣人沒回答。他只是站在那裡,彷彿正等待某個無法避免的時間點。
林牧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從頭到尾都沒把那把指向性聽覺干擾裝置對著自己用。
他有機會的。剛剛那些近距離接觸,完全可以開啟那玩意兒干擾自己。
但他沒有。
【難道是他沒帶在身上?】
林牧的直覺開始瘋狂拉警報。
這人停下不是為了談判。而是……時間到了。
【等等……不好!】
「米德里斯他有問——」
林牧心裡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道尖銳刺耳的高頻震盪波忽然正面席捲而來,像一把刀子直接鑽進他的腦子裡。
「又……來……第二次……」
耳膜彷彿被萬針穿刺,嗡鳴聲在腦海中炸裂。他只覺得腦袋像被巨錘狠狠砸了一下,整個人劇烈搖晃,差點昏厥過去。這次的干擾明顯比先前更強,對方顯然把裝置功率調到了極限。
「是……背後!?」林牧咬牙單膝跪地,強忍著頭痛,猛地轉過身。
又一個黑衣人出現了——這次是從他背後。
與先前那位裝扮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身形矮小許多。而這回,米德里斯則是完全撐不住,早已被干擾波轟得昏迷倒地,手中的鐵管也滾落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可惡……居然給我來這一招。
一次可以說我大意,兩次?
林牧咬緊牙關,臉色陰沉。
我林牧,絕對不會因為同一個招數被搞兩次。
「你……」
「應該要……」
「知道……」
林牧咬緊牙關,語句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口中擠出,聲音帶著撕裂般的顫抖。
兩名黑衣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他們完全搞不懂,眼前這個已經單膝跪地、痛得快要昏過去的傢伙,還想講什麼大話?
「要……趁敵人倒下時……」
林牧緩緩抬起頭,眼神透出詭異的亮光。
「補一發子彈。」
下一秒,他猛地跳起,動作快得像是從地面彈起的獵豹,身體旋轉、拳頭揮出——目標直指那位手持指向性聽覺干擾裝置的黑衣人!
「吃老子一拳!!」他爆吼著,將全身最後一點力氣都灌注在這一拳之中。
拳風破空,怒意伴隨力道席捲而出,彷彿不打穿這黑衣人的臉,就不足以洗清剛剛被震成狗的恥辱。
——然後,他又一次失算了。
就在他出拳的瞬間,一道身影如幽靈般從背後撲來——是他背後那名身材較高的黑衣人。
對方撿起米德里斯掉落的那根鐵管,快步衝來,將鐵管橫擋在林牧的脖子前方,猛地一勒——然後用力一拉!
林牧整個人被硬生生架離地面,鐵管死死鎖住他的喉嚨。
「不准動我妹妹!!」高個黑衣人爆吼,聲音中充滿怒火與失控。
林牧原本揮出的拳頭瞬間在空中僵住,呼吸瞬間被徹底斷絕。他拼命掙扎,雙腳在空中亂踢,雙手狂抓鐵管,試圖掰開那條死神般的束縛。但他已經快撐不住了。
更矮的那名黑衣人,此時冷靜地將指向性聽覺干擾裝置的功率調到了最大。
下一秒,尖銳的聲波再次灌入林牧腦中,像是用萬根針在裡面掏空他大腦的意志。
林牧像是一個被丟入深海的溺水者,瘋狂想要呼吸,卻連一口空氣都吸不到。他的掙扎漸漸微弱,四肢彷彿灌了鉛,肌肉也逐漸鬆弛。眼前的光變得模糊、扭曲……然後開始消失。
就在那一刻,他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從自己胯下開始順著雙腿間流下,滴落在冰冷堅硬的金屬地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羞恥感?恐懼?絕望?此刻的林牧已經無法分辨目前充斥在自己腦海中的想法。
在他幾乎意識消散的邊緣,他隱約聽到一個慌張的聲音穿透震盪與痛苦:
「歐尼醬!住手!你勒了超過一分鐘了——再不放開她她真的會死!!」
——歐尼醬?
腦中那條即將斷裂的弦被這句話輕輕撥動。
緊接著,他感覺脖頸上的束縛突然一鬆,窒息感瞬間退去,空氣灌入肺部的同時,他也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身體像布偶般墜落。
但他沒有摔在地上。
他被什麼東西穩穩接住了,輕輕地、近乎溫柔地抱了起來。
像是從高處墜落,也像是——被拯救。
但林牧已經沒有力氣去想清楚了。
他墜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