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市……就像座鬼城。」八神蓮司眯起眼望著窗外，語氣中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沉重。
「OSTD那群人到底是怎麼掃蕩整個鏡像空間的？」坐在他身旁的八神白聽見後，撇了撇嘴，順勢拋出自己的疑問，語氣雖輕巧，卻帶著濃濃的不安。
他們是在上午十點多，經由OSTD總部設置的傳送門進入鏡像北平——準確來說，是傳送進了由OSTD圈定的「安全區」。兩人一腳踏出傳送門，就被安排上了幾輛早已等候的黑色轎車，朝會議目的地前進。
若要說這裡有什麼違和感，那就是除了安全區與OSTD改造過的幾個區域以外，其他地段幾乎全都保留著那種……宛如時間靜止的「復古感」。鋪石路面、泛黃的民宅、甚至連空氣中都帶著難以言喻的歷史感，彷彿回到了那個時代。
「想在不破壞地形的前提下進行大規模清除……如果是我，會考慮毒氣。」八神蓮司低聲說著，話到尾音便幾乎沉入胸腔，像是連自己都不願深想這可能性。
「這樣看來，我們要找的人——」白望著窗外快速後退的街景，聲音輕柔卻冰冷如霜，「——大概活下來的機率，低得可憐呢。」
「你們兄妹……似乎太小看『門徒』了。」神崎紗夜終於開口，語氣平淡卻不容質疑，像是針鋒相對，又像是在提點後輩。
「門徒，可不是什麼普通的現實扭曲者或異能者——這點，你們兩位應該比誰都清楚。」她補上一句，眼眸微瞇，視線掃過八神兄妹倆，語氣中透著一絲「別以為經歷幾場戰鬥就自認了解敵人」的冷冽。
原本作為日本神域維安局（DDSA）代表的她應該會搭乘另一輛專車前往會場，然而她當場拒絕了OSTD的安排，只簡單問了八神兄妹一句：「介意我同車嗎？」得到首肯後，便自然地坐進車內，仿佛這本來就是她的專屬位置。
「在白鳥機構還沒接手之前，世界各地處理『門徒』的任務，全都是我們神域維安局在扛。」她靠在車窗邊，語調平靜卻帶著記憶的沉重，「我個人也與其中幾位正面交手過。」
她稍頓了一下，視線落在車窗外那條沉默的街道上，如同回想起什麼難以抹去的場面。
「我得說，能在被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直接命中的情況下，還能迅速修復傷勢、立刻反擊的生物……除了她們，真沒見過第二種了。」
她的語氣依舊冷靜，卻讓車內的氣氛瞬間沉了下來。
「我想問點事。」八神蓮司忽然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皺眉般的遲疑，「根據我所知道的資料，『門徒』第一次被發現是在2000年初……那這個1949年就存在的『鏡戰回響』，真的會是她們搞出來的？」
他說著，視線微斜，像是在思索某個過於龐大的可能性，「我知道門徒確實強得不像話，但要說能直接製造一整座『1949年的北平』，還包含完整空間結構與建築和人……這是不是強得過頭了點？而且我實在看不出來，建一座城跟某個人的『願望』有什麼關係。」
「我跟你一樣有這種疑問，老哥。」八神白依然懶懶地靠著車窗，看著窗外掠過的老建築與電線桿，語氣平淡卻不失專業判斷，「但根據之前對這個地方進行的能量讀數調查與現在我身上的偵測器顯示的能量殘留特徵來看——非常遺憾，這異常的能量結構特徵……基本上跟門徒引發的那類現象吻合。」
「有沒有可能……只是剛好讀數相同而已？」八神蓮司不死心地追問，眉頭皺得更深。
「有可能。」白聳了聳肩，「但機率不高。而且就算只是巧合，也值得追查到底。多檢查一遍，總比錯過關鍵來得好。」
她的語氣仍然溫和，卻讓人感受到那份隱藏在那年輕臉龐下的冷靜與頑固——那種「就算機率在怎麼低，我還是會做同樣判斷，不放過各種可能」的固執。
在八神白回完話後，車內沉默了整整三分鐘。
八神蓮司坐在後座中央，被左右兩位女性存在夾在中間。氣氛沉默得詭異。他皺了皺眉，顯然不太能適應這種尷尬的靜謐，決定主動開口打破僵局。
「那麼，白，我該怎麼做？」他轉頭看向自家妹妹。
「不用特別做什麼。」八神白依然望著車窗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老哥你只要在會場附近亂晃，就一定會遇到『她』。」
「……這什麼怪計畫？」蓮司眉頭一跳，臉上寫滿了「你是認真的嗎」。
「我就問你，有沒有用？」白回過頭來，盯著他。那雙銀灰中泛著藍紫光澤的眼瞳彷彿能看透人的內心深處，不帶情緒，卻讓人無法反駁。
「額……」八神蓮司一時語塞，腦海中開始浮現過去數次任務的「偶遇」經歷——那些看似莫名其妙的目標，總是像踩了什麼劇情觸發點一樣自己跳出來。
「每一次你只要踏進目標所在地十公里內——不誇張，十公里！你就會被她們注意到。那些帶有敵意的先不提，那些中立的，甚至有善意傾向的對象，總是會突然盯上你，第二天會突然想到你，幾天之內就開始在意你、接近你、倒貼你、黏上你、戀上你，有些甚至還想把你打包回家當收藏品！」
八神白語速加快，語調越來越像在控訴某種天選之子的詛咒。
「甚至連非目標女性、機器，甚至……男性！都對你有反應。你是有夢魔血統還是怎樣？」
「我都說了，那些只是——巧合！」八神蓮司難得提高了音量，語氣一臉無奈地回擊，「我頂多是不小心幫到她們一點，或者剛好做了什麼讓她們有好感的舉動……就這樣而已。」
他頓了頓，開始反駁白說的「過度渲染」版本。
「還有，你說的機器，是指我的前部下吧？她們會對我有好感，是因為我把她們當人對待，不是因為我有什麼奇怪的異常魅力。」
「至於男的？等等，妳說什麼時候還有男的了？！」
「你忘啦？你們倆昨晚還徹夜——促膝長談呢。」八神白不動聲色地回擊，語氣淡然，卻像一把精準刺中的細刃。
「這妳就有問題了！」八神蓮司幾乎是瞬間炸毛，語速加快，一臉「我需要自清」的氣勢，「我跟她那叫『水火不容』！昨晚的『促膝長談』？那根本是雙方互罵到早上六點好嗎？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我已經看清那傢伙了——」
他的語氣越說越重，連指節都微微發白。
「林牧——那個林牧博士，就是個不講理的極端份子。她對異常的看法固執到像頭驢，還是非常倔的那種驢！說她會對我有好感？想太多了！反正我對她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他語畢時整個人幾乎從座椅上起身，氣勢高漲得像是準備掀車門離場。
「欸——？」八神白挑了下眉，有點小吃驚，「我還以為你會拿出你那溫情的亞撒西攻勢，來一套感化計畫，融化對方的理性堅冰，讓她轉變信念之類的。結果你氣成這樣……」八神白挑了挑眉，帶著些許戲謔與意外，「老哥你很久沒這麼激動了，那林牧究竟極端到什麼程度啊，竟然能把你氣成這樣……」
「林牧……博士？」神崎紗夜突然開口，小聲複誦著這個名字，眉頭微微皺起。
「你說的林牧……不會是創新公司那個林牧吧？異常管理部的那個？」
【糟糕！壞了！】八神蓮司像是頭上冒出一個危的紅字警告，整個人像被電了一下。
——完了完了，說漏嘴了。雖然和那頭驢意見不合，但兩人至少有共識要對外保密合作內容，現在自己這一嘴差點把人賣了。
而坐在他旁邊的八神白，已經用那種「殺人」的眼神死死盯著他，八神蓮司彷彿可以聽見她在對自己說「白痴老哥你嘴真的超大」。
「啊！哈哈哈～妳聽錯了，是『林沐』啦，三點水一個木頭的『沐』。」八神蓮司笑得略顯牽強，試圖補救剛才差點失控的局面，「那是創新公司那對夫妻代表的雙胞胎女兒之一啦。她……呃，不知道為什麼對異常的價值觀有點不太正常，所以我昨天晚上到今早，都在努力地——教育她。」
「所以……你因為一個觀念奇怪的女孩，然後跟她整整談了一晚……就為了教育她的三觀？」神崎紗夜的表情一瞬間從「對林牧博士感到好奇」變成了「這傢伙該不會在泡高中女生吧」的微妙扭曲。
八神蓮司這時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自己可能剛剛完成了一次絕妙的守密任務，但也順便完美地、徹底地把自己在神崎小姐心中的形象炸成渣。
【守秘 or 名聲，二選一嗎？不，我應該能兩個都守住……】八神蓮司內心明明這樣想，但顯然他剛剛的發言已經宣告雙雙失敗。
「說起來……白，妳找林牧博士，到底是為什麼啊？」神崎紗夜忍不住開口問。
「沒什麼特別的事。而且嘛，現在也不重要了。」八神白淡淡揮了揮手，語氣像是在驅趕一隻煩人的蒼蠅，輕描淡寫地略過了話題。
神崎沒有追問，只是轉移了話題：「不過講到創新公司……你們難道不覺得他們最近的動作很奇怪嗎？這次會議前，他們幾乎整整停工了五個月，連對外聯繫都降到最低，這不像他們的作風。」
「嗯，很怪。」白一邊點頭一邊心裡默默想著——她當然知道創新公司這幾個月發生了什麼。但她沒打算說。至少現在不說。
這時，司機的聲音透過對講機打斷了所有人的沉思。
「各位代表，請收拾好隨身物品，我們到了。」
車子在會議會場大門前平穩地停了下來。
三人陸續下車，OSTD的人員早已在一旁等候，立刻引導他們朝會場方向前進。
走在前方的神崎紗夜無意間瞥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白曉婷與李明傑。他們正悄悄走向與其他人不同的方向，而且身旁沒有任何OSTD人員陪同。
【嗯……應該只是對這個鏡像世界感到好奇想到處看看吧。】
她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便也沒有多想，穩穩地邁開腳步，跟上了隊伍，朝著會場大門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