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安全！」愛蜜莉亞從十字路口小心探出頭，確認情況後低聲下達了簡短指令。
林牧與洪導立刻從掩體中竄出，腳步急促地朝著愛蜜莉亞指示的方向奔去。他們早已習慣了這種交錯掩護、輪流突進的方式，這樣的節奏已經持續了整整半個小時。被困在這個詭異的鏡像空間裡，他們毫無退路，只能執行既定目標行動，否則根本無法撐下去。
根據愛蜜莉亞的說法，目前他們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找到一個對這片空間有深度認知的人。而他們的綁架目標——斯台特曼，正好是這種人選中的頂尖人物。行動得繼續，一切照原定計畫推進。唯一的變數，就是敵情的惡化遠超預期——除了原本的OSTD的人，現在還多了十幾萬陰兵在街頭徘徊。而更糟糕的是，他們手中的彈藥也極為有限，補給斷絕，戰局瞬間從「高難度」跳升到「地獄模式」。
雖然他們曾放出無人機進行偵察，最後仍遭敵方擊落，但回傳的資料卻非常關鍵。OSTD目前正死守在那棟新建於原故宮遺址上的大樓，該建築正遭到猛烈攻擊，顯示至少還有生還者在頑抗。但OSTD佈設的防禦工事對他們這群闖入者來說簡直是噩夢——那道以故宮舊牆基址加厚水泥牆構築而成的防線，幾乎將整棟建築團團包圍，只留下正門與後門作為進出通道。
正門早已成為鏡像士兵的主要攻擊目標，火力集中的程度不容硬闖；相較之下，後門雖然守軍也不少，但總算還有突破的可能。林牧深知，他們現在早已成為這場危局中的一分子，不可能置身事外——既然如此，那就果斷一些，先趕往後門附近，再視情況隨機應變。
「那個……我們能稍微停一下嗎？」林牧忽然開口。
「你累了？」愛蜜莉亞側頭看向他，眉毛輕挑，「照理說你不該累才對，我和你身體素質相當，即使是最激烈的運動狀態也能持續三十分鐘以上。體力不該是你要求停下來的理由。」
「不是體力的問題。」林牧目光沉穩地望向她，「我只是覺得我們現在的前進方式效率太差了。我們其實可以更從容地走在街上，不需要這樣像在敵後滲透一樣地緊張兮兮。你想想，我們已經這樣移動了半小時，卻連一個對我們有敵意的實體都沒遇見。我推斷，接下來的路上應該也不太可能出現敵人了。」
「喔？」愛蜜莉亞眨了眨眼，「這話怎麼講？」
「妳應該也看到了吧，西邊那棟現代建築，整棟樓冒著黑煙，還不時傳來爆炸聲。」
「有，那裡正是我們的目的地。原址是故宮，但OSTD把它拆了，改建成他們在這個空間的大本營——很可能也是高峰會的會場。」洪導插了一句，語氣沉重。
「根據目前的觀察，那裡還有倖存者在遭受攻擊。這情況讓我們原本只有0.001%的機率能活捉斯台特曼博士，成功率提高到了7%。」愛蜜莉亞看著林牧，眼神銳利，「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正因為他們遭遇襲擊，表示大多數的陰兵部隊正集中火力圍攻那棟建築的防線。這就代表我們目前路上碰到陰兵的機率相對很低。而且OSTD在故宮東側舊牆的基址上加建了厚達二十公分的水泥牆，整面外牆甚至連個門都沒有。這就等於封死了東部整條路線的進出與攻擊機會——既然無法進攻，自然也不會有敵人進駐那一帶。」林牧一口氣把自己的判斷講完，語氣帶著幾分堅定，「所以我建議我們不必再像游擊戰那樣小心翼翼，可以直接加快速度前進。兵貴神速，我們應該迅速接近目標位置，設法從後門潛入那棟建築，擒下斯台特曼，問出我們需要的資訊，再設法脫身。」
「又不是沒有可能遇上巡邏隊之類的東西。」愛蜜莉亞瞥了林牧一眼，那眼神寫滿了「你根本只是紙上談兵」的評價，幾乎不用開口就能讓人感受到她的不屑。「對我來說，確保自身安全永遠是最優先考量。林牧，你知道我們三個可都是公司重要資產。我自己是全球不到一百名、擁有實戰經驗的異常特戰教官之一，洪導則是我們武器研究領域裡的重量級專家。」
她話鋒一轉，盯著林牧，「你嘛……嗯……」
「我是？」林牧挑了挑眉，望著她。
「你要接下異常管理部主管這個、呃……屎缺。」愛蜜莉亞語氣卡了一拍，轉頭試圖把這段話推給別人。
「這可是非常重要的職位。」洪導眼明手快地接上，「畢竟那職務可不是隨便誰都能幹的，你知道的，誰來頂這個鍋很關鍵。」
「對對對，說得對！」愛蜜莉亞立刻附和，開始猛點頭，一副十分認同的樣子。
林牧沉默了幾秒，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兩人。明知道他們講得沒錯，可心裡就是有種難以言喻的屈辱與悲哀感，讓他一時之間完全找不到反駁的切入口。
「就算真的碰上巡邏隊、然後不幸被打死，公司也有歸返協議。即便我們的CPC晶片跟著這具身體一起永遠腐爛在這個鬼地方，基地的備份依然能讓我們重啟，只是可能會忘記這幾天發生的事而已。」林牧試圖拉回話題，提出自己的理論，語氣帶著一點倔強。
「你廢話也說夠多了吧？萬一我們三個都在這裡領便當，任務要怎麼收尾？」愛蜜莉亞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反正，你那個提案我直接否決。我們繼續用現在的方式前進。」
「收到……」林牧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與洪導兩人默契地背起各自的背包，重新整備裝備。
「欸，要不要喝口水？」洪導遞過一個水壺，語氣倒還輕鬆。
「喔，好啊，謝了。」林牧接過水壺，正準備喝一口的瞬間——
砰！！！
一聲劇烈的爆炸猛地在不遠處炸開，聲浪像尖錐一樣刺入耳膜，整條街的空氣彷彿都顫了一下。依照聲響傳來的方向與強度，爆炸點距離他們頂多一、兩百公尺，近得讓人頭皮發麻，地面也跟著微微震動起來。
三人的反應近乎同時觸發，宛如訓練刻進骨髓的條件反射——
林牧手一抖，差點把水壺給甩飛，整個人立刻繃緊，全身神經瞬間進入高度戒備；愛蜜莉亞身體一挺，迅速站直，眼神如刀般掃向聲源方向；而洪導則反射性地伸手摸向腰間武器，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什麼情況？！」林牧壓低聲音，警戒地掃視周遭。
「有腳步聲，快！躲起來！」愛蜜莉亞聽力敏銳，立刻拉起林牧與洪導，三人迅速撤入旁邊一間破舊商店內，動作俐落得幾乎沒有一絲多餘。
「快快快快快！快支援那邊！別讓他跑了！」幾名手持各類武器的士兵從街道那頭衝過，朝著爆炸發生處疾奔而去，腳步混亂、語氣急迫，看得出他們正在全力追擊某個目標。
三人蜷伏在貨架後方，一言不發地注視著那群士兵疾奔而過，直到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邊界。但即便如此，因為距離實在太近，爆炸現場仍傳來陣陣不斷的槍聲，時遠時近，迴盪在這座死寂而殘破的城市裡，讓人無法忽視。
「你們剛才有注意到那些士兵嗎？我很確定，在那聲爆炸發生前的不到一分鐘，這條街上根本什麼都沒有，完全空蕩蕩的。」愛蜜莉亞語氣裡透出濃濃的不對勁，她蹙起眉頭，眼神始終緊盯著那些士兵消失的方向，顯然對這種違反常理的情況感到強烈質疑。
「這可是個異常空間啊，什麼超出常識的事都可能發生。」林牧一邊攤開手裡的地圖，一邊嘆了口氣，「根據座標，那個方向應該是平津衛戍司令部的所在。偏偏我們接下來的路線也得經過那裡……」
他看向愛蜜莉亞，語氣凝重起來：「現在我們的路被卡住了，動彈不得。妳有什麼建議嗎？」
然而愛蜜莉亞似乎完全沒聽進他說的那堆地圖與方向分析，她的注意力全被剛才的爆炸與士兵吸引。「他們到底在攻擊什麼東西？我們要不要慢慢靠過去看看？保持距離觀察，然後設法繞開他們？」她開口提出建議，語氣平靜得有些過頭，彷彿這不過是個路邊的小事件。
「遇上明顯危險不是應該躲遠一點嗎？怎麼現在又變成『積極接觸目標』了？還說我只會紙上談兵……」林牧忍不住小聲吐槽，語氣裡滿是不服。
「拜託，我又不是什麼高級作戰參謀，我只是個特戰教官。」愛蜜莉亞回得乾脆，連眼神都沒移開，「再說了，你們就一點都不好奇嗎？在這個空間裡，有什麼東西會讓陰兵主動發動攻擊？除了像我們這種從外界進來的人以外，還會有什麼？」
「我只知道那不關我們的事。」林牧冷冷回嘴，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服的堅決。
「那這樣好了。」愛蜜莉亞舉起一隻手，嘴角揚起她那招牌的、帶著一點惡作劇味道的笑容，「贊成慢慢靠過去觀察一下的，請舉手～」
林牧才剛張嘴準備反駁，餘光卻突然捕捉到一個令他大腦當機的畫面——
洪導，默默地舉起了手。
「……你？」林牧瞪大眼睛，聲音裡滿是疑惑的味道，「你居然舉手？為什麼？你不是應該站我這邊嗎！？」
洪導一邊把包包的肩帶調整好，一邊露出那種「別問我，我也很困惑」的無奈表情：「怎麼說呢……我有種預感，感覺那個方向，就是對的。」
「欸欸欸，不對不對，你開始信預感了？你可是號稱最死腦筋的科學信徒耶，連午餐吃什麼都要用邏輯推演什麼最健康划算的人，居然說出這種話？」林牧滿臉錯愕，嘴角微微抽搐，彷彿世界觀都要崩了。
「有時候，也得給直覺一點空間啊。」洪導語氣倒是平靜得過頭，緊接著又不疾不徐地補上一句：「而且你仔細想想——能讓鏡像士兵這麼大陣仗地追擊三天，還活著跑得起來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人。說不定……他正是從OSTD那棟建築突圍出來的。我們如果幫他一把，他搞不好願意幫我們，搞不好還會是我們突破局面的關鍵助力。」
林牧沉默了幾秒，腦中反覆盤算著可行性。他很想吐槽、很想駁回這個聽起來一半直覺一半賭博的建議，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因為……這聽起來還真的，不無道理。
「……好吧。」他終於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種妥協式的無奈，「你的說法……我竟然找不到反駁的點。」
真要命。這主意明明怎麼看怎麼危險，結果他居然開始認真思考它的可行性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還覺得……這將會是事情的轉折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