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皊以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速度死死握住袭来的双齿,锋利的致密骨刺刮破了她的掌心,但也让其在与自己颈动脉触手可及的位置停了下来。
布满血红色网状组织的食管快速抽动,宛如一条身体灵活的蛇从夏皊的手中挣脱开来。夏皊定睛看向后方,摆动的食管尽头处是万从中部开裂的面容。人脸从中部向嘴巴一般左右张开,血红的口器连着食管一起快速收缩回头部,紧接着头部密合,好似无事发生般变回了青年热情阳光的脸庞。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两秒,但这绝对是夏皊活到现在经历过最恐怖的时刻。她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双手神经传来的疼痛,就只看见眼前的万向自己一步步逼近。万的外表,不如说那层“人”的外皮,连带身上整洁的衣物一起,同蜕皮般快速腐化脱落。泛光的金发、蓝宝石色的双眼还有热情的笑容,全部如枯死的树皮剥落在地。
余下的,是一个全身由蓝粉色肌肉组织与破碎的结缔组织组成的类人形生物,手指由突出的断骨组成利爪,头部和关节处纤维化的器官缝隙中露出明黄的眼球,深渊般的瞳孔将骇人的目光锁定于被吓得坐在地上的夏皊,随着一点点脱落的外皮不断向目标前进。
面对眼前的情景,夏皊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是一个自己从未在现实世界、教材课本、动漫电影乃至网络小说中见过亦或是听过的生物,对未知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驱使她急忙站起身发疯似地向小巷另一边跑去。
她想大喊救命,可自己的喉咙好像哑了一样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好不容易跑到小巷尽头,却绝望地发现——这其实是一个胡同。
暗灰的水泥墙遮挡了正在西落的骄阳之光,也封死了逃生的希望之光。夏皊一边哭一边徒劳地捶打墙壁,不过墙壁显然是不会被轻易破坏的。她不愿更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而是奋力从衣服里抽出蝠翼,张开后向天空飞去。
但没完全飞去。
她只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双翼,随之而来的是骨骼折断和肌肉撕裂的声音。
夏皊的蝠翼,被从根部硬生生扯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痛苦地喊叫,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泼洒在夏皊的后背与双臂。她惶恐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怪物,却发现他已经近在咫尺了。
“不。不要……嘎咳!”夏皊刚想起身就被对方扼住喉咙提了起来,双脚离地带来的窒息与疼痛让她的眼泪喷涌而出,她用尽力气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那一刻,她想放弃了。
放弃挣扎,放弃这一切,逃避这残酷的噩梦。
她看着眼前的怪物从后背伸出数条肌肉纤维,将自己的断翼抓起安插在后背处并渐渐同化,转眼间就像和蝙蝠融合一样出现各种对应的肢体特征。
怪物将她按在墙上,玩弄似的慢慢收紧虎口,她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妈妈……对不起……”
“叮。”
夏皊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猛然睁开,顺着响声的来源望去。
那是在怪物脚边,因为自己挣扎而掉落的蝙蝠发卡。
那个代表了美好回忆礼物……
那个身份的象征……
那个身为血液魔女的象征……
对啊,
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去做,
还有好多话没有去说,
我怎么能……
怎么能……
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滴落的鲜血缓缓从地面蒸发,化为红色的雾气升起。千万滴微小的血珠聚拢于夏皊的手臂,成片的鲜红覆盖了少女缓缓举起的手臂……
随后在握拳的一瞬间,变作钢铁般坚不可摧。
“给我,”夏皊随着魔法的发动瞪圆了双眼,“给我滚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血甲包裹的拳头狠狠砸在怪物身体,迸发的魔力在空气中急速摩擦,刹那间在击打处爆开一片闪耀的火花。
那怪物被这一拳砸得接连后退,扼住喉咙的手也立刻松开了。
夏皊跌落在地上,但这次,她站稳了,随后抬起燃烧着烈火的双眼看向前方。另一侧伤口的血液也在另一条手臂处凝固,化作同样的血甲。
“这是你逼我的!”夏皊撂下这句话后,抡起拳头直直地砸了过去。
那怪物还没站稳脚步,瞬间就被另一拳击中左胸,肢体碰撞的瞬间再次迸出火花,怪物的整个身体都被砸得向左歪去。但紧接着另一拳顺势砸来,不偏不倚狠狠击中了右半身。
夏皊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空间,连续的左右摆拳打得怪物失去了身体平衡,向后摔了过去。夏皊见状抡直了拳头向地面猛地锤去,怪物急忙扇动身后被同化的蝠翼移动身体,躲过了这一击。蝠翼处的肌肉组织化作两条触手,撑着地面让怪物勉强起身。可还没等完全站起,夏皊就已经控制手臂处的血液流动到左腿处并再次凝固,随后一个回旋踢精准命中了对方的头部。
那怪物在半空一个180度回旋,接着“咚”的一声撞击在地面,身体甚至因魔力的冲击被击退了好几米距离。
怪物就这样躺在地上纹丝不动了。
夏皊将身体附着的魔法慢慢解除,鲜红的血甲升华为气体逸散在空气中。
可还没等夏皊靠近,那怪物突然转过头来,从脸部裂开的结缔组织缝隙中冲出那条血红的食管,再一次向夏皊的颈动脉刺去。
夏皊急忙抬手抵御,但没有了血甲的手臂根本无法抵御利齿的穿刺,只听“呲”的一声,她左手的手腕被切断近半,余下不多的血液从缺口处的动脉喷涌而出。那怪物也借势起身,亮出利爪准备接下来的猎杀。
可夏皊只是微微一笑,随后便将手腕的切口朝向怪物的方向,喷溅出的血液在飞行的空中凝固成一只锋利的血箭,直插怪物的胸口正中间。
怪物被插中的一瞬间怔住了一下,随之一步步向后边抽搐边退去。
夏皊赶忙发动魔法凝固了手腕处的血液,将伤口彻底封死。
出乎她意料的是,怪物胸口正中间的血箭突然放射出亮红色的光芒,逐渐融为怪物身体的一道发光的裂痕,那怪物也随之身体僵直,紧接着一瞬间爆裂四散开来,伴着闪耀的红光化作一滩蓝粉色的泥浆,洒落在地面。
“终于……结束了吗……”
夏皊转过头,低下身拾起掉落的发卡,轻轻拂去落尘。
“谢谢你……”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身后突然传来惊讶的疑问,夏皊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微张着嘴的少女站在小巷的入口处,瞪着因难以置信而颤抖的双眸看向伤痕累累的夏皊。“为什么,你的魔法能够对异塑体造成伤害……不,是直接将其击杀了?!”
……
当好不容易躲开车流紧跟而至的秋越来到小巷的入口附近摘掉头盔停车时,只听见小巷里传来一阵阵惨叫。她顾不得摘下手套,从摩托车的特制保险存放处抽出V型装甲的驱动核心条,向声音传来的巷子狂奔。
可等到她赶到小巷入口处时,只见那个蝠型怪物踉跄着后退,随后在一片红光中爆成了泥浆。爆炸的冲击之大让秋越本能地抬起手臂阻挡,可还是因余波被震退几步。拨开扬起的沙尘,秋越只看见浑身是血的保护对象站在阴影处,手中紧紧握着漆黑的发卡。
秋越脱口而出的提问也同样传到了实时监听的总部,林槟听着大屏幕上传来的声音,同样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们花了整整十年才勉强研制出击败异塑体的方法,居然被一个平凡的魔女轻松做到了。
他急忙来到芸娅身边,接过对讲机的话筒:“秋越,先把那个女孩带回来再说,这件事非常重要,务必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明白,我会带她回去的。”秋越对着便携通讯设备小声回答。
“你……又是……什么人?”夏皊虚弱地喘气,用问句回答了问句。
“你先冷静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不要……我要……回家……”
“听我说,你现在……”
“给我起开!”
夏皊冲过来用力推开秋越,然后头也不回地奔跑着,任凭后者如何挽留也没能停下。
她的脑子乱了,她的世界也乱了。
她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跑向哪里……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个噩梦。
或许一觉醒来,自己已经恢复如初了……
这一切……
应该是梦吧……
现实的我……
是不是已经买完菜回到家了……
夏皊这样想着,脚步也未曾停留。
直到视线渐渐模糊;直到身体渐渐疲惫;直到再也跑不动了……
一阵耳鸣后,她倒在地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