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度过了多长时间，夏皊的意识终于重新清醒了。
触觉逐渐回归自己的全身，她的手指蜷曲起来，轻轻按压松软的床，眼皮也随之缓缓睁开。
“陌生的天花板……嗯？”
“你终于醒了啊！”眼前的不是天花板，而是小骨娇嫩的脸。此刻自己正仰面躺在床上，而小骨则骑在自己的肚子上。
四目相对，夏皊感觉一阵尴尬，连忙翻身想要坐起来。小骨的体重很轻，夏皊轻轻松松就挤开了她。
“我在散步，走到一个路口突然发现你躺在地上晕过去了，而且……而且浑身是血非常吓人！我以为你被车撞了，所以打电话叫了120。医生说你身后的翅膀从根部断掉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骨跳下床，一边说一边一屁股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坐起身的夏皊环顾四周，很快认出这里是聚流城的中心医院，以前母亲身体虚弱并因此住院时，自己总是来这里的病房照顾她。
“我晕了多久？”
“你是昨天下午被送到医院治疗的。现在是上午9点……”
“我的手机呢？”
“彻底坏掉了，不过我没有报警，因为如果是那些魔女把你打成这样的话，报警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那、那我妈妈她……”夏皊刚想询问母亲是否来过医院，却突然想起了昨天经历的种种。那些伤痛，与那不可名状的怪物，这些回忆如同电流般流经全身，让她不寒而栗。
她急忙伸手摸向后背，但结果不出所料：原本灵活的蝠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个被缝合的痕迹。
“所以，那不是梦……”夏皊自言自语道，“这座城市里真的……有怪物潜藏着……”
“你在哪嘀咕什么呢？”小骨凑近魂不守舍的夏皊，望向她迷茫的双眼，“所以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是昨天那两个魔女吗？”
“谢谢你救了我，我感激不尽一定会报答你的！”夏皊突然猛得一抬头，握住小骨的手飞速道谢。随后起身穿好衣服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唉，等下……”话还没说完，留给她的只有夏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夏皊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然后带着母亲一起来看这座恐怖的城市。可她刚走出医院大门，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
“等一下，”秋越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和铅笔裤，倚靠在路边的墙上，“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我不想搅和这趟浑水。”夏皊斩钉截铁地答道。
“你觉得逃跑真的有用吗？我不清楚这些东西的狩猎范围，但我能肯定：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逃跑的猎物，尤其是一个能对他们造成有效伤害的猎物。”
“你到底是什么人？”
“跟我来，有些事不能明面说。”言毕，秋越转身向医院后的一条小道走去。
夏皊思考了许久，但还是在秋越于自己视野范围内消失前追了上去。
……
两个人来到一条小巷，夏皊站在路口不肯进去，她已经对小巷有极度心理阴影了。
秋越回头看了看四周，确认安全后也停下脚步，随后面对夏皊从兜里掏出一张电子ID认证卡。
“如你所见，我是来自政府设立的秘密组织VAPOR的特工，名叫秋越。至于你，我们已经掌握你所有已登记或是登记过的基本资料了。”
“秘密组织？”夏皊是觉得这情节越来越离谱了，“我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秘密组织？”
“你要是知道，我们能还叫秘密组织吗？”秋越收回工作证，打开了手表上的悬浮屏，上面是关于夏皊以及她昨天行程的一些资料。
“无论是你的手机定位，还是事发地点的所有监控设备都被干扰了，这就是他们的能力之一。”秋越边说边靠近愣在原地的夏皊，“但你我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你身后的伤口也是不会骗人的。”
“所以，你们知道这怪物是什么东西？”夏皊终于冷静下来，现在的她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
“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说一无所知，他们从何而来，又为何袭击生物体，以及对他们造成伤害的方法我们都是云里雾里，唯一确定的事情就是：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无论对魔物还是人类都极其危险的生物。甚至不能说是生物，因为经过研究他们死后的残骸，我们发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细胞结构，不同于现今任何动植物。再加上他们可以伪装、或者拟态成人形，所以给这类生物定了一个名字——异塑体。”秋越用严肃的口吻说道，“经过好多年的研究，我们才终于发现能对其造成伤害的方法，可是你却用不同的方式做到了，这就是我们会找上你的原因。”
不解与丝丝愤怒涌上夏皊的心头：“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不明数量的怪物——就是异塑体，潜伏在这座城市里伤害生物，而且已经潜伏了许多年？”
“没错。”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通知民众？为什么没有封锁这座城市排查？为什么要把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蒙在鼓里和这些东西生活这么多年？！你们明知道他们会吸人血为什么不让大家都加紧防范反而大肆宣扬聚流城的发达与美好，吸引更多人前来？你们不是政府的组织吗？”
“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面对夏皊几乎怒吼般的质问，秋越倒是很冷静，“我们目前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突然放出通知一定会让民众恐慌的。况且如果真的这么做，全城的异塑体极有因为暴露或者狩猎范围剧变进而显露真身大肆屠杀。还有……”
秋越关闭悬浮屏，压低于了声音说：“这座城市的维系者和财阀大头也不会轻易让这座蓬勃发展的城市彻底封锁的。毕竟无论从政治还是地缘角度来说，聚流城不仅是人类和魔物的汇流地，同时也是各界技术与经济往来的重要城市，一旦封闭，我们还无法立即消灭异塑体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
“那我们呢，民众命不是命吗？”
“所以我们才需要你，需要明白你为什么能消灭他们。”
“让我……再考虑考虑……”夏皊慢慢向后退去，秋越赶忙上前，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没有多少时间了，近期他们的活动越来越活跃了。我们必须抓紧……”
还没说完，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路口驶来，停在两人身后。
车门开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生从驾驶位下车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正在伸展的机械装置，她紫罗兰色的法式卷发轻柔的搭在肩上，在晨光的映衬下宛如油画一样。
“芸娅？你怎么过来了？”秋越松开双手，疑惑地看着芸娅。后者将机械装置轻轻放在地上，从上面取出一个小盒子。
“我把魔力分析仪带来了，应该可以简单分析一下她发动的魔法大概组成部分。”芸娅把盒子递到夏皊面前，“夏皊小姐，请务必助我们一臂之力。”
“……”
“再次请求您的合作。”芸娅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夏皊。
“我已经……发动魔法了。”夏皊叹了口气。
“什么？这不可能，为什么仪器没有显示？”
“看样子我们得带你回去研究才行。”秋越皱紧眉头，声音越发急促，仿佛马上要把夏皊解剖了一般。
“我拒绝。”
“可是……”
“除非……”
“除非？”
“除非你们雇我。”夏皊的眼中闪出坚定的光芒，“既然我可以消灭那些异塑体，那就雇我去打败他们。”
“不行。”秋越以最快速度回答。
“你们也不用道德绑架我，在经历过因身份的种种原因而被世人歧视后，我也没什么保护城市的义务了。”夏皊甩开芸娅握着盒子的手，转身向巷子外走去。
“等一下！”芸娅叫住正欲离开的少女，“可以让我们考虑一下吗？毕竟我们是政府组织，不能擅自决定特工的纳入，而且这份工作非常危险……”
“我当然可以等，现在着急的应该是你们吧。”说完，夏皊径直向前走去。
“还有，”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给我一张直达吸血鬼之地的穿梭车票，我要送我母亲远离这里。”
“我们可以把她保护起来的。”芸娅收起装置，“您无须担心。”
“既然你们不想让世人知晓这些秘密，那么理所应当我也不希望她知道这一切。”
“好吧。”芸娅从车上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待开车票和秋越同款的微型紧急通讯装置，“我已经向车票录入信息了，还有这个通讯装置你也拿着，出现突发状况我们可以互相联系。”
夏皊接过车票和通讯器，一言不发地消失在两人目送的视线中。
……
“我到底该怎么和我妈说这件事啊……”夏皊不停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她左手攥紧车票，盯着门上的猫眼。
不知道母亲是否还在担心自己，她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母亲因自己落下泪滴的场面。几年前在医院照顾母亲的情景在手指触碰家门的一瞬间晃过脑海，夏皊抿起嘴唇，手缩了回去。
良久，她才终于缓缓敲响了门。
门开了，迎接她的不是母亲焦急或安心的面容，而是穿着睡衣的零叶。
“你怎么在这？你们有完没完？”夏皊不耐烦地说。
“协会的大家转移了聚集地点，原来那间酒吧让我兑出去用于资金支持。我和安舸这两天没住的地方，就来你家住几天，毕竟你还欠着我的钱呢。”零叶打了个哈欠，伸手让出了道路。
“我妈呢？”
“就在客厅里坐着，昨天你电话也打不通，你母亲以为你去了我们那里，就去酒吧找你去了。不过那时正好兑出去，我们就顺势谈了这件事。之后我让她别担心，然后派了几个枯鸦去……”零叶一边侃侃而谈，一边将目光扫遍夏皊全身。
而在看到她左手攥着的车票时，零叶猛地瞪大了眼睛。
“等下，”她一把抓住夏皊的手腕，“这张车票可不便宜，你从哪弄来的？”
夏皊用力挣脱零叶的手，随即得意地笑了起来：“就像之前我们约定好的，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