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夏天的缘分,像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奇遇,又像是命运曲线中不经意的交汇。
同时称得上是好事的是,我小学六年级的同桌,也是好友,顺泽,也幸运地被分到了这个班级。
我和夏天重逢的时刻,顺泽就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他摘下眼镜,整理了下精心造型过的飘散头发,眼睛瞪大,眉毛扬起,想要接受夸赞的表情就清清楚楚地挂在脸上。
紧接着,他的双手交叠在桌子上,搭起了一个封闭的空间,故作神秘深沉,又好像生怕别人注意到他一样。然后把脑袋埋进手臂的怀抱中,只留出一条细细的缝隙,微微侧过头来,眼睛滴溜溜地转,谨慎地打量着四周,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虽然我们相隔甚远,但是我好像已经感受到他那熟悉的幽默笑脸,还是那么让人忍俊不禁,又有着无法掩饰的真挚。
别看他表面是败犬一般的人物,但实际上...也差不多。
重逢的喜悦还未散去,新奇和熟悉在空气里摩擦碰撞。
如我所想,刚开学的生活令人憧憬满满,没有琐碎的知识顺着枯燥的书本蔓延,强行钻入你的大脑;也没有老师们如同战争号角般响起的责备和批评。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神采,有我和夏天这样的因缘重聚的旧识相识,诉说着许久未见的想念与问候;也有两张陌生的面孔礼貌又尴尬地微笑,交换着擅长的话题领域。
新旧同学交相辉映,像画布上的色块那样和谐又自然。我和夏天的身影,就是画面中央最鲜亮的色彩。如果手中有相机,我一定会把这一切抓拍下来,记录下这恬静的美好瞬间。
就在这时,我们的新老师走进了教室,整个班级都慢慢安静了下来。她看起来很年轻,外表充满朝气,柔顺的头发在肩上自然垂下,身姿挺拔,步伐轻缓却坚定,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简约的白色衬衫显得人干练而自信,她走到讲台中央,把手中的课本放下,从容的目光扫视着我们,像是在仔细观察并记住每一位学生的模样。
“同学们好,我是初一九班的班主任于翎,也是你们的英语老师,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她的声音低沉但活力满满,语调轻快,不紧不慢,并没有我记忆中很多班主任刻意带有的严肃,反而让人倍感亲切和舒适。大家仿佛都被她散发出的气质所吸引,没有人发出任何不合时宜的吵闹,只是齐齐看向她。
她把夹在课本中的不知什么内容的纸质资料拿了出来,厚厚的一叠,然后熟练地把资料分成几部分,发给了每一列的最前排同学,示意他们往后传递。
“这上面写的是学校和班级的规章制度,今天是同学们进入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不搞些什么强调和宣读破坏气氛了,你们简单看看就好了。后面会陆续有每一科的任课老师来上课,主要内容也无非就是讲讲新一年的课程安排。总之,今天的重点是先享受初中的新生活。” 在传递的过程中,于老师轻轻走过在我们之间的过道,话语轻松地解释着。
同学们欢呼雀跃了起来,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和周围沉寂的班级形成了明显的对比。我和夏天彼此对视,会心一笑,眼中倒映出那个无忧无虑的夏天。
“喂,那位就是你念叨了很久的叫什么来着...夏天?” 下了课,看到夏天走出教室,顺泽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穿过人群,挤到我身边,带着标志性的傻笑,调皮地问道。
“嗯,怎么了?”我瞪了他一眼。“啪”的一声,他的手拍在了我的后背上,不愧是常见在健身房撸铁的人,一阵灼热感迅速袭来。“你这家伙,哪来的好运气碰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嘿,你小点声。”我压低音调,比出“嘘”的手势,目光向外瞥,示意他别让夏天听到。他还是嘿嘿傻笑着,朝我点了点头,一副“我懂了”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座位上。
再次相遇,我离真正的夏天又近了一步。
开学后的第一次考试,她的名字便高居于成绩排名的榜首。国文课上,她写的文章常常被老师拿来传阅给同学们学习,我在内心默读着,她的字形工整而端庄,如同溪流般流畅、清澈,带着一股温柔的力量。文章的字里行间仿佛藏着星辰般的微光,用词好像都经过了细腻的雕琢,透露出动人的韵味,恰如其分。
再看看自己写出的自认为优美的语句,对比之下更像是流水账,我自惭形秽。
“顾桓,你看呀,这里其实写得很好了,但是这样改一下会更好一些哦。”夏天微微侧倾过身来,安慰着愁眉苦脸的我,伸出手轻轻拿过我怼在下巴上的铅笔,另一只手按在我的作文纸上,缓缓移动到我们两个的中间。她举起笔,笔触落在文中的某个段落上,画了一个圆圈,专心地写下问题还有修改思路。最后,她在结尾画上了一个带着酒窝的笑脸,弯弯的嘴角,纯真而可爱,像是一颗小太阳。
我的内心泛起一圈温暖的涟漪。
上次见到这个笑脸,是在那个夏天,在我们一起堆成的沙堡尖顶上。
不变的真意包围了我。
时间有时慢慢流淌,有时却飞速奔驰,穿过我的耳边,只留下一阵风声。
清晨,阳光成为教室的第一个来客,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靠窗的桌面上。夏天总是来得比我更早,每当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默默自习,我也愿意更早些来,这样可以享受和她独处的时光,我们肩并肩坐在一起,就如曾经坐在沙地里欣赏沙堡和仰望星空时那样。
在早自习结束后,大家都蜂拥跑到食堂的时候,我们安静地继续待在座位上,她为我讲解着昨天遗留下来的难题。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一同前去。
午间是惬意的,松弛的,是紧张的学习节奏中少有的歇息。我们两人都会携带家中精心准备的便当,作为一个总是精神不足的人,我是为了有更多时间趴在课桌上小憩一会,不然下午上课肯定会打瞌睡。而她则是想留出更多时间来学习,又或是有机会和我单独地聊聊天,分享下趣事与心事。
窗帘紧闭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我趴在桌子上,有时偷偷侧脸望向正疾笔书写地她,却怕她发现,想必这时的我应该和顺泽一样引人发笑吧。
“顾桓,你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吗?”夏天靠近我的耳边,轻声细语道。“我吗,不知道,先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再说吧。夏天你呢,你想做什么呢?”我没有迟疑,脱口而出,然后反问她的想法。
她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仿佛在对待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又很快舒展了下来。“我呀,其实内心也没有太确定的答案,不过我想,我应该会离开这个城市。”夏天一字一顿地回答道,“一直以来,我都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爸爸妈妈...哎。”夏天补充着,谈到父母,她的眼神飘向远方,流露出似曾相识的无奈和惆怅。
“呐,我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发吧,一个人怪没意思的,还容易迷路。” 我打破了沉闷的氛围,用开玩笑的口气打趣着。
“好,那你可不许反悔。”她转过头来看着我,表现出很认真的样子,我们就这样对视,最终还是她没忍住,捂起嘴笑了出来。
“那就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吧。”我伸出小拇指来,微微弯曲向她示意。她没有犹豫,也伸出小拇指,两指紧紧相扣拉勾,许下我们的美好约定。
体育课上,夏天喜欢和我一起比赛跑步,就像小时候堆沙堡一样。可男女之间的体能还是有明显的差距,即使她刚入学不久就被选入了田径队。我选择经常故意放慢脚步,假装体力不足或者绊了一跤,只是为了她迎面赶上时如花般盛开的笑靥。
放学后,我和夏天才一起走在金光闪闪的道路上,我们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直至交织重叠在一起。
公交站台是我和夏天邂逅无数次的约定之地,每当放学后的傍晚时分,我们会手牵着手并肩站在这里等待公交车。她总喜欢在这个时候讲一些鬼故事,在讲到高潮时忽然提高嗓音,然后朝他挤鬼脸,想要吓我一跳。一起乘上公交,她比我早几站下车,停在站点,回过头来朝我挥手,直到公交车行驶远去,她在我的视线中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暮色中。而心底的期待与惦念,却总在黎明时分,被清晨的阳光重新点燃。
有两件心事,我一直埋在内心的最深处,没有与夏天倾诉交流。第一件是关于她的父母,第二件则是嵌在我心尖上的,关于决心、缘分和选择的往事。
夏天,光阴匆匆,我们好像长大些了呀。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在那个热烈的盛夏里,你曾接受我稚嫩的承诺,说你愿意做我的新娘。
梦中,蓝色的蝴蝶翩翩飞舞,指引我前进,飘向更远的地方,那个命中注定的地方。
不知道在那里,我是否会找到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