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石板路上缓缓停下,车帘被贝蒂轻轻掀开,一股甜腻的气息与喧闹人声的暖流扑面而来。爱丽丝跟着瑟琳娜走下车,米莉则像只挣脱了束缚的小鸟,立刻从贝蒂怀里蹦下来,小短腿在街道上欢快地迈着,棕黄色的眼睛被周围五彩斑斓的装饰吸引得转个不停。
圣火城的主街早已被节日的氛围浸透,商铺门前挂着红绸与金铃,风一吹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穿着各色衣裳的人们摩肩接踵,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孩子们举着彩色气球在人群中穿梭,留下一串欢快的笑声。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给街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连空气里都仿佛漂浮着碎金。
贝蒂牵着米莉的小手,像牵住了一只刚挣脱笼子的小动物。米莉的小皮鞋在石板路上哒哒地跳着,眼睛瞪得溜圆,被街边甜品摊飘来的香气勾得直往前挣。
“贝蒂姐姐,那个!”
她指着摊位上包装精美、堆如小山的蜂蜜蛋糕,奶油在阳光下泛着柔滑的光泽,顶上缓缓流动的黄色稠蜜看得她直咽口水。贝蒂无奈地笑了笑,从钱袋里数出几枚铜币。摊主麻利地用油纸包好一块蛋糕,递过来时还特意多放了颗裹着彩色糖衣的硬糖。米莉一把攥在手里,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口小口啃着蛋糕,奶油沾在鼻尖上,弄得贝蒂连忙掏出手帕为其擦拭。
另一边,爱丽丝跟着瑟琳娜走在人群里。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招牌,最终定格在一张摆满各色果酱的桌上,旁边还摆着块牌子,上面赫然写道。
“半价?”
她轻轻拉了拉瑟琳娜的衣袖,瑟琳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她抬手理了理爱丽丝被风吹乱的金发,指尖触到发丝时,能感觉到那细腻的质感里还带着点凉意,面对对方的疑惑,瑟琳娜柔声解释道。
“这就是赐福日,大部分的甜品和糖果都会打折。据说若是在这一天里把糖果送给米莉那样的孩子,会有好运也说不定”
爱丽丝的目光从果酱摊挪开,下意识扫过脚下的石板路。先前城外还是白雪纷飞,最厚的积雪都快没过她的小腿了,可这条主街却干净得不像话。 别说半片雪花,就连融雪该有的水渍都寻不到一丝,石板缝里的青苔都透着干爽的绿意,仿佛冬日的严寒从未染指过这里。
“这是...”
她下意识喃喃出声,脚尖轻轻蹭了蹭地面,鞋子与地板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她抬头望了眼不远处沐浴在金光里,那座高耸入云的塔。瑟琳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指尖轻轻按在她的发顶揉了揉。
“因为神在的原因,冬季或夏季都会有那么几天是冰雪消融或酷暑难耐的时候。大概是与神的心情有关吧”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侧后方传来,带着风似的。爱丽丝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撞在肩膀上,啊的一声向前倒去,幸好瑟琳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胳膊,才致使她没摔在地上。
“抱歉!”
一个沙哑的女声匆匆丢下两个字,连头都没回,身影已经扎进了前方的人群里。爱丽丝稳住身形,揉着被撞得发疼的肩膀,目光朝声音来源看去。那是个身披黑袍的人,宽大的兜帽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她怀里鼓鼓囊囊的,抱着一大捧五颜六色的糖果,玻璃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而就在其快步穿行时,黑袍的兜帽被风掀起一角,爱丽丝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闪而过的红色
“没事吧爱丽丝?”
“没事...喂!看着点路啊”
瑟琳娜扶着她的手臂,目光里带着担忧。爱丽丝则摇摇头,她望向那逐渐消失在人群里的黑袍人,蔚蓝色的双眸中充满了疑惑。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喜气洋洋的节日里,要穿成那样?
“赐福日人多,一点磕磕碰碰很正常的。我们去广场那边吧,说不定能见到些有趣的东西”
瑟琳娜牵起爱丽丝的小手,拉着她朝人流最密集的地方走去。很快这段小插曲便被逐渐沉浸在节日气氛里的爱丽丝给忘到了脑后。与此同时,火神塔塔内传出了阵阵悠扬轻快的歌声。
光线透过玻璃窗,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耀眼的光芒。四五个穿着黑白修女服的女孩站在大厅中央,衣服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们手中紧握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银色十字架,美眸紧闭,一道道清澈甜美的嗓音自她们喉间传出。
“嗯,保...保持这样的状态,我们一、一定没问题的!”
站在众人前方高台上的,是一位身穿白袍的女孩。她金发如瀑,一对大眼睛如海般蔚蓝,一张还带着些幼稚的小脸却带给人一股莫名的亲近与安心感。不知是紧张还是房间太过闷热,她双耳微红,额头上滑落下一滴汗水,顺着她白皙的皮肤一路向下滴落在了地面上。
那正是曾经作为圣女候补的金雪,只不过身着白袍便已说明了她的圣女身份转正了。前些天原本的圣女塞拉菲娜·伊格尼丝十分突然消失了,只带走了一个从小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侍女。她留下的纸条表示她很安全,不必寻找。
突然被告知成为圣女的金雪,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把大脑从宕机状态调整了过来。虽然她早就做好了随时成为圣女的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天,金雪才知道承担圣女名号的压力到底有多大。
平日里要做的事务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加了许多,而且她身为圣女自然是有义务教导其他修女学习。只不过她绝对不能犯错,圣女是绝对不会犯错的,这是众人都默认,但绝对不会写在纸上的东西。
一想到忙完今天的赐福日就要收拾行李搬家到阿尔卡纳,正式宣布世人她成为了圣女,金雪就感到莫名的压力。握着金十字架的手掌不断地冒出细汗,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颤抖的声线,可那微颤的娇躯自然逃不过修女们的眼睛。
“金...圣女大人,可别太紧张了”
“对呀,这样的场景,之后只会更多,不提前适应的话...嘻嘻”
“我、我知道了啦,再熟悉一遍歌词吧”
面对曾经地位相同,此刻却天差地别的修女们的调戏,金雪脸上浮出一抹红晕,嗵嗵的心脏声透过胸膛传入了她的耳中。正当修女们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再度清唱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旋转楼梯口传来,听上去就很着急的样子。
众人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袍的女人正扶着楼梯扶手大口喘气,她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乱了几缕,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抬起头,那双沉静的眼眸此刻满是焦灼,目光扫描似的在大厅里扫了一圈。
“玛莎小姐”
金雪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身后的修女们也跟着低下头。玛莎是火神塔的管理者,平时主要负责塔内的清洁与火神的日常起居,令金雪感到疑惑的是,对方平日里总是从容不迫的样子,此刻却急得额角冒汗。
“不用多礼,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穿着和我身上差不多的小号白袍,大概这么高”
玛莎的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急迫。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差不多到自己腰际的位置。
“眼睛和头发同色,发着微光,怎么样,有没有见过?”
大厅里一片寂静,修女们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金雪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很抱歉玛莎女士,我们谁都没有看到过您说的人,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玛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白袍的袖子滑落下来,露出手臂上几道浅浅的痕迹。
“真能折腾,每年赐福都这样,前脚说好绝不乱跑,稍微一个不注意就跑得没影了”
她抬眼望向窗外那热闹非凡的广场,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赫菲莉娅这性子,一百年前就这样,看样子怕是再过一百年也改不了了”
金雪站在原地,她望着玛莎匆匆跑向大门的背影,忽然觉得身上的压力减少了几分。同时也接受了那个令自己感到惊讶的事实,原来连神明,也会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在这热闹的日子里偷偷跑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