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她轻声问询,语气轻柔。
“哦,给我来份烤饼吧。”我回应道,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这名女子的气息并不像是招惹邪祟的类型,可这屋子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寒意,我抬眼打量四周,目光触及屋顶那根粗壮的横梁时,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般缘故。
“阿娜,快来一下。”内屋有人唤她名字。阿娜?如此说来,眼前这位女子便是我这次任务的关键人物了,心念及此,我心生一计,想着怎样能留在这儿。
待那女子端来烤饼,我压低声音道:“这位夫人,若我没看错,这屋子怕是有些不寻常之物吧。”
她的手猛地一颤,紧紧盯着我,而后猛地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拽进内屋。内屋里有个男人,看着也就三十岁上下,只是面色蜡黄,神情萎靡,脸上同样蒙着一层灰暗之色。
“姑娘,你能瞧出端倪,定非凡人,求你救救我夫君!”说着,她双膝跪地。
“究竟是何种状况?”我低声询问。
“是这样的,我夫君自一个多月前,每晚都会陷入梦魇,梦里总有个黑袍怪人拿着尖刺扎他,每回醒来,浑身酸痛,仿若真被刺中一般,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啊。”她满面愁容地说道。
我瞧了瞧她,道:“你们是一个多月前才搬来此处的吧。”
她点头称是。
“问题就出在这屋子上,这屋子的横梁是用桑木和榆木制成,你可知桑字在古埃及象形文字里,形似一个被束缚之人,而榆木自古就被视作招邪之木,两种木材合用,自然引得邪祟附身。”我边说边用手指在地上画着简单的符号示意。
“邪祟附身?”她眼中满是疑惑与惊恐。
“嗯,此邪祟常隐匿于木中,尤爱桑木与榆木这类阴气重的木材栖身。”
“那,那可有法子化解?”她急切追问。
“这邪祟法力尚浅,只需驱离即可。不必担忧。”我从袖中取出灵邪驱散符,口中念念有词,念罢,猛地一扬手,那符咒稳稳贴于横梁之上。
“放心吧,今晚你夫君定能安睡了。”我微笑着安慰道。
“太感谢你了,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阿娜激动不已。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若真要感谢。”我顿了顿,道:“我初来乍到,正需个落脚之地,能否收留我,让我在这儿帮衬帮衬?”
她一怔,犹豫道:“只是你……”
“无妨,我啥都能干。”
“既如此,便留下你吧。”她也展颜而笑。
“多谢,我叫苏瑶,请多关照。”
“我叫阿娜。”
看来,完成任务踏出了顺利的第一步,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返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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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儿住了几日,我便熟悉了周遭一切。阿娜带我去了当地的集贸坊,周边的农户每日清晨会带着新鲜蔬果、香料等物到这儿售卖,仿若现代的集市一般,人们在此畅享着新鲜物产带来的愉悦。
去了几回后,我便主动请缨独自前往,阿娜似乎总不太好意思使唤我,在她眼中,我或许像个有神通的异人,毕竟她夫君再没被噩梦纠缠过。
虽说已入凉季,可阳光依旧暖煦,宽阔的街道上散落着金黄的沙砾,偶尔从石柱后、屋舍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随着石门缓缓推开,早起的人们陆续现身,孩童们嬉笑追逐,整座城瞬间热闹起来。看似一片祥和,唯有那些巡逻而过的卫士手中锋利的长矛,提醒着我这是个暗藏危机的时代。秉持着少惹麻烦的念头,但凡瞧见卫士盘查路人、处置纷争,我都远远避开。
我挎着一篮刚买的香料,不紧不慢地走着,顺带欣赏底比斯城的晨景。
行至一座祭台前,忽然听闻一阵啜泣声,我好奇地探身张望,只见几个孩童围拥着一个小姑娘,似在劝慰,那女孩模样乖巧,却哭得梨花带雨。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搁下篮子。
“怎么了?”我开口问道。
“哎呀,阿雅的圣甲虫护身符被阿蒙不小心碰坏了,阿雅就一直哭个不停。”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抢先答道。
原以为是啥大事,这般一听,我顿觉索然,正欲起身,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温润如玉、仿若尼罗河水轻淌般的声音:“阿雅为何哭泣?”
那些孩童闻声回头,个个眉开眼笑,叫嚷着:“哥哥,哥哥。”我诧异地回首,只见一位身着亚麻白长袍的少年立在金色的晨光下浅笑,乌黑的长发松松束起,几缕垂落在白皙的脖颈边,散发着一种遗世独立、高洁出尘的气质。他深邃的眼眸,恰似夜空中幽谧的深潭,泛着神秘的波光;他薄唇微抿,仿若尼罗河畔初绽的睡莲,透着淡雅的色泽。他浅笑时,仿若暖阳倾洒心田,暖意肆意蔓延。
美少年,彼时我脑海中只剩这三字形容。
他径直走向那位叫阿雅的女孩,俯身温柔道:“别哭啦,阿雅。”阿雅见了他,刚欲破涕为笑,又想起坏掉的护身符,小嘴一撇,眼泪再度滚落。身旁孩童忙将事由道出,他微微点头,环顾四周,走到一尊刻满符文的石柱前,伸手折下一小段缀着蓝石的藤条,转身回到阿雅身旁,弯腰替她系在手腕上,柔声道:“瞧,这也很美呢。”语气轻柔,笑意盈盈。
我见状,赶忙掏出随身带着的小巧铜镜,递过去打开,“阿雅,看看。”小女孩到底单纯,对着镜子一瞧,立马收了哭声,“姐姐这镜子真亮呀。”她盯着镜子,满是喜爱之色。我稍作犹豫,不给吧,显得小气,尤其当着这美少年的面,不妥。于是递过去道:“阿雅乖,姐姐送你啦,可不许再哭咯。”罢了,回去再寻便是,只盼着集市上还有同款,下次可带个普通些的来。
阿雅欣喜若狂,连声道谢,蹦跳着和伙伴们跑开玩耍去了。
我侧目看向那少年,他亦微笑着望向我。
“这镜子很别致。”他突然开口。
“嗯。”我点头应道,“所以现下我倒有些后悔了。”
“哈哈。”他笑出了声。
“我叫苏瑶,你呢?”我也跟着笑了。
“我叫阿蒙,是底比斯神庙的祭司学徒。”说罢,他又笑了,笑容恰似破晓时分穿透云层的日光,璀璨夺目。
可我却笑不出来了,阿蒙,这会是那个未来在神庙中位高权重、神秘莫测,掌握诸多古老咒术与祭祀机密的阿蒙祭司吗?此刻站在眼前的,分明是个澄澈温柔如春日暖阳的少年呐。
我怔怔地盯着他,怎么都难以将眼前这人,与日后那个令人敬畏、周身环绕神秘气场的大祭司联系起来。
半晌,我才回过神,“哎呀,时辰不早,我得回去了。”我匆匆拾起地上的篮子,冲他尴尬一笑,快步离去。
“再会!”背后传来他清朗愉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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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居所许久,我才平复心绪,这般如神祇般俊美且温柔的少年,怎会和日后那传闻中高冷威严、能与神灵“对话”、操纵神秘力量的阿蒙祭司是同一人呢?
脑中瞬间浮现关于阿蒙祭司的零星记载,阿蒙,出身底比斯名门,自小入神庙研习,精通古埃及各类祭祀典礼流程、咒术符咒绘制,成年后成为神庙核心祭司,参与诸多重大祭祀,守护底比斯神谕,权势与威望并重。往昔读这些简略记述时,毫无波澜,如今亲眼见着年少的他,心里却莫名泛起一阵怅惘,也不知是叹岁月变迁,还是憾美好易逝。
正思忖间,门外走进两人,身着绣有金纹的白色亚麻长袍,腰佩权杖,矮个儿那位,面容和善,笑意盈盈;高个儿的身形修长笔挺,容貌俊朗,然神色冷峻,双眸仿若寒星,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周身散发着一种庄重肃穆的——威严气息。
他俩一现身,屋内其他人只匆匆瞥一眼,便赶忙低头,不敢再直视。众人目光里,满是敬畏与忐忑。这般穿着,应是神庙高阶祭司当值的服饰,这二人想必是执行任务途中到此吧。
底比斯神庙祭司团负责守护城市安宁、传达神谕,可城中百姓对神庙势力并非一味尊崇,毕竟古埃及各城皆有自家守护神灵,信仰繁杂,底比斯虽以阿蒙神为主神,却也不乏暗中尊崇他神、对神庙祭司团诸多指令存疑之人。尤其在法老更迭、权力争斗之际,神庙势力卷入其中,不乏与各方势力冲突摩擦,引得部分民众不满。
我身处的这个时期,虽说离神庙面临重大变革尚有年月,可眼下看来,人们对他们依旧是又敬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