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神庙的祭司,常来这儿光顾呢。”阿娜在我耳畔轻声说道。我微微颔首,走上前,微笑着招呼:“欢迎光临,不知二位想要点啥?”
那矮个儿的瞧了瞧我,笑道:“姑娘看着面生,是新来帮忙的吧?”
“正是,我才请来不久,帮衬着店里事儿。”阿娜赶忙回应。
“烤饼,再来些香料热饮。”高个儿的祭司神色冷峻,声线犹如寒夜冷风。
我心中暗忖,这人气场这般威严,怕不是那在神庙中位高权重、执掌诸多神秘祭祀之术的赫伦祭司吧。赫伦,底比斯神庙三番队队长,以精准占卜和神秘咒术闻名,施术时手法娴熟老到,直击要害,能洞悉隐秘、扭转局势。
今日可真是巧了,竟一下碰上这等人物。只是赫伦为何要对阿娜不利呢?罢了,我只需阻止祸事发生便好。
我站在一旁留意他们,发觉矮个儿祭司目光时不时落在阿娜身上,似有好感;而赫伦则目不斜视,一脸肃然。
我端着吃食过去时,隐约听到几句交谈。
“阿努,那些反对神庙势力的人,又在暗中谋划了。”
“嗯,听闻混入了不少别有用心者,妄图搅乱祭祀秩序。”
“明日夜里,咱们是不是……”
“莫提,此处不宜多言。”赫伦冷冷打断,警觉得如同守护宝藏的卫士,不愧是负责机密事务、把控神庙局势的关键人物。
赫伦忽然抬眼看向我,那犀利如鹰隼的目光,恰似尼罗河水底暗藏的尖石,透着锐利与威慑,让我顿觉如坠冰窖,与旁人的清冷不同,他眼神里有种掌控一切的霸气。
我手一颤,几滴热饮溅出,不偏不倚落在他衣袍上。
“哎呀,对不住!”我忙不迭掏出手帕擦拭,心下忐忑,万一他恼羞成怒,动用咒术惩戒我可咋整?是施展土遁,还是用定身咒抵挡?
“退下。”出乎意料,他只淡淡一句,身子纹丝未动。
我如蒙大赦,正欲退开,却见门外光影一闪,一个亚麻色身影翩然而入。
“阿蒙,你来了,可算盼到你了。”莫提热情相迎。
阿蒙?是那阿蒙祭司学徒?我惊愕抬眼,果真是晨间遇见的少年。他见我,亦是一愣,旋即绽出那暖如春日的笑。
我瞥向赫伦,竟发现他望向阿蒙时,眼中也闪过一丝温和。
阿蒙笑吟吟指着我的手问:“苏瑶,你的手咋了?”
经他一说,我才觉手背灼痛,原是热饮溅上,现下已泛红,我这反应也太迟钝了些。
“阿蒙,你认得她?”莫提诧异地问。
“算是吧。”阿蒙笑着从挎包取出个小陶罐,递到我手中,“这药膏管用,涂上能止疼。”我心头一暖,阿蒙真贴心呐,打开陶罐,里头是淡绿色膏体,散发着草药清香。
“这,多谢。”我呐呐道,“不过,我可不是小孩子啦。”
“无妨。”他又愉快笑起来,笑声未落,却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他忙捂住嘴,低声致歉,匆匆奔出门外。
咳嗽?我猛地想起,听闻阿蒙祭司日后会因肺疾缠绵病榻,如今这症状,病情怕是不轻。念及此,我心揪紧,不由自主追了出去。
屋后,阿蒙倚着石柱剧咳,摊开的手帕上,殷红血点似沙漠落日余晖般刺目。
他见我来,强扯出个微笑,“我没事。”
我默默凝视他,为何被病痛这般折磨,还能笑得如此澄澈?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呐?
“外面凉,回屋吧。”我低声劝道,转身回走。
“劳烦别跟旁人说。”他在我身后轻语。
我一震,难道现下众人还不知他染病?他竟一直瞒着?我惊异地回望,他笑容依旧暖人,“不想让大家忧心。”
我的心,似被轻羽撩拨,泛起涟漪。
进了屋子,赫伦关切目光投向阿蒙,莫提已急切询问:“阿蒙,你这咳疾愈发严重了呀。”
阿蒙笑笑,“不碍事,就着凉咳几声,天儿稍有变化,便易如此。”
“神庙医官咋说?”赫伦也开口。
“无大碍,放心吧。”阿蒙笑得乖巧。
赫伦没再言语,可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对了,阿蒙,听说你前几日误翻了大祭司的圣典,他没怪罪吧?”莫提想起一事,笑着问。
“说起这事儿,大祭司起初震怒,险些罚我闭门思过呢,哈哈。”阿蒙神色轻松。
“那圣典里写了啥妙语,快讲讲。”莫提好奇心起。
“这个嘛。”阿蒙卖个关子,一本正经吟诵,“尼罗河水长流,神祇之光永照,岁月更迭间,信仰如磐不动摇……”
还没念完,我已“扑哧”笑出声,这词句古朴又拗口,莫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连赫伦嘴角也微微上扬。
“阿蒙,你这可犯大忌,调侃圣典,小心神罚。”我半开玩笑道。
“无妨,神明宽宏,知晓我无恶意。”阿蒙笑容灿烂,可几声压抑咳嗽随之而来。
我莫名心疼起这少年,虽日后会成威严大祭司,可眼前的他,只是温柔和善、被病痛纠缠的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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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十余日,我与阿娜愈发熟络,她是典型埃及女子,勤劳善良,心灵手巧。究竟赫伦为何对她不利,她又因何招来祸端、被下诅咒?师父说赫伦是为盟友出手,难道这盟友是莫提?到底发生何事?阿娜的夫君也神秘兮兮,常外出许久,不知忙些啥。
每日去集贸坊采买蔬果香料成了惯例,呼吸晨间清新空气,倒也惬意。路过一家草药铺时,我想起阿蒙的病,虽说对肺疾了解有限,但若能稍缓他咳嗽、减轻痛苦也好。望了望篮中鲜椰枣,我迈进铺子,挑了些晒干的百合。
百合椰枣汤,我仅能想到这个法子了,真悔没多学点医术。
出来路过香料摊,又念起阿蒙送的草药膏好用,香味独特,忍不住驻足。正挑着,却见旁侧一位身着金纹白袍的男人也在挑选。瞧这服饰,是神庙高阶祭司装扮,走近一看,正是阿蒙。
“阿蒙!”我惊喜喊道,“你咋在这儿?”
阿蒙见是我,笑容绽放,“苏瑶,你也来挑香料?”
我点头,“嗯,上次用了你给的药膏,觉着香料妙处不少,想再寻些。”
“确是,香料用处大着呢。”阿蒙应和。
“你今日咋穿着祭服?”我指了指他衣衫。
“哦,今日轮到我和赫伦祭司值守神庙,办些祭祀事宜。”他边说边付了钱,递我个小布袋,“给你,这是新调的香料,助眠安神。”
“不行不行,你留着自用。”我连连摆手。
“不打紧。”他浅笑,日光洒下,笑容耀眼。
“对了,跟我来。”我拉着他,往尼罗河岸走去,他略错愕,仍随我前行。
“坐下。”我指了指草地,搁下东西先坐,他也挨着坐下,“咋啦?”
“一起尝尝。”我打开布袋,递他一块香料糕,他一怔,旋即笑应:“好。”
糕饼入口,馥郁香料味与甜香交融,口感软糯,比市集寻常点心更有风味。看着身旁专注品尝的香料糕的阿蒙,我突发奇想,若在现代,不知他可会钟情蛋糕甜点?
“咳,咳!”他又强抑咳嗽两声。
“阿蒙,别忍着,咳出来,别太辛苦。”他每咳一声,我心就揪一下。
“我没事。”他又塞入口一块糕饼。
“阿蒙……你的病得多多歇息。”我吞吞吐吐劝道。
他瞧我一眼,略显惊讶,“你知晓我病症?”
“嗯,略知一二,医官想必也叮嘱过类似话吧?”
“啊,说过。我清楚自身病情。”他望向波光粼粼河面,笑容隐去,“或许日后,我会卧于病榻,但此刻,我尚能研习咒术、参与祭祀,为守护神庙荣光,为相伴同侪,我不愿停下,定要坚守。”
他抬眼时,目光澄澈坚定,暖阳映身,浅笑凝眸,我的心刹那震颤。
“那就依心而为,往后回首,无愧无悔便好。”我微笑着说。
他转头看我,笑意暖人,重重点头。
“不过,身子务必当心,不然纵不想歇,也得躺着了。这个给你。”我把篮里椰枣和百合交给他,“将百合混入椰枣,炖煮后全吃下,润肺止咳。”
他笑容依旧,眼中溢满感动,接过东西起身,“多谢,时辰不早,我该回神庙了。”
“嗯,后会有期,多谢香料。”我也收拾起身。
“这个,多谢。”他指指手中物,浅笑转身离去。
望着他背影远去,咳嗽声隐隐传来,我的心,愈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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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日子,风平浪静,赫伦和莫提常来店里,阿蒙也来过几回,每次我都逼他喝一碗百合椰枣汤或吃些蜂蜜蒸梨,见他乖乖吃下,我才觉安心些。不知为何,这少年总让我揪心,有时,他的笑比咳嗽更戳我心窝,常思忖,这般柔弱外表下,藏着怎样坚毅的心呐。
渐渐熟络后,莫提常与我打趣,赫伦虽依旧少言,可看我的眼神少了疏离。
今日店门刚开,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帘,亚麻长袍,灿烂笑容,我嘴角上扬,“阿蒙,今儿咋这么早?难不成……”我眨眨眼,“早来喝我的百合椰枣汤啦?”见他气色尚佳,我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哈哈。”他笑着说,“苏瑶,今日神庙有祭祀竞技,想不想瞧?”
“祭祀竞技?”我心动,听着颇有趣。
“我和赫伦都参与哦。”他笑意更浓。
“啥?你也参加?可你的身子……”我满心担忧。
“无妨,我还能施展咒术,舞动祭杖呢。”他拍拍身侧装饰华美的祭杖,我早听闻,这祭杖和那枚神秘圣徽,是阿蒙最为珍视之物。
能观两大高手竞技,诱惑不小,我心痒痒,便与阿娜告假,随阿蒙前往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