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能说的话。
他已经站在桥的那一边了，如果不耐下性子拉一把的话，他就会真的走到对岸去。
仔细想一想，李维搬出去，不和我们冒险，甚至去和别人组队...这些，这些都并非不可接受不是吗？
他人还在，自己还是可以去找他的，至于那个金毛的想法...她又不在意，只要自己愿意拉住他，他也走不远不是吗？
想要他对自己稍稍妥协的办法多的是，伊欧和李维相处了五年，她很清楚的。
只不过受了一点委屈而已...
只不过受了一点委屈而已...
深呼吸之后，伊欧捏紧了拳头。
她不会忍耐，就像她以前从未想到过，自己会从李维这里受到委屈。
“为什么？”
她的语气急促，抿着下唇，眼神颤抖。
“因为那个小金毛吗，她有什么比我们优秀的地方？”
“她剑术比芬妮精湛，她提供的增益比墨斐纱强力，还是她的魔法水平也胜过了我？”
“抑或是你只是喜欢她那样的公主，就像那天那个金闪闪的大金毛，你把她当作替代品了吗？”
“为什么要对她笑，你是很喜欢笑的人吗？那样的话也对我笑一笑好不好，为什么现在不笑，我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我让你感到不快了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
这是不能说的话。
被苦楚的情绪完全吞没前的最后一丝理智正在哀求着伊欧的内心就此停下。
她不想伤害他，她知道尖锐的话语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但是，但是...
在那汹涌的人性之海下，行为的惯性就像不平衡的钟摆，每一次摇晃，都在把事情往更加不可挽回的方向甩去。
而对于伊欧那样，那蛊惑着她的惯性就是一句很简单的话——
以前这样，不也过来了吗。
“我的目的达到了，李维，我就是不想让你开心，你很难受吗？”
“我现在很开心。”
“...”
她的笑容太幼稚了，还流着泪，狠狠地盯着他，这就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李维知道伊欧就是这样的性格，但知道归知道...
就像伊欧说的那样。
这些话，让他有些难过。
“冷静些，伊欧，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们是来好好谈一谈的。”
“谈一谈，还有什么必要谈一谈，你觉得我们能谈什么？”
“...”
“祝你和那边的公主百年好合？抱歉，这样的祝福语我可说不出来。”
“我离开你们不是因为她。”
“是啊，尤金草是吧，墨斐纱说过，很好啊，去吧，去找你想要的东西。”
“我们是死是活，已经和你无关了。”
“反正对你来说，我们都是无关紧要靠不住的家伙，那位公主殿下有你需要的，你就会头也不回地跑过去，我们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存在不是吗？”
“那就去，李维。”
“我讨厌你，咳咳...”
伊欧有些声嘶力竭了。
眼泪呛进了嘴中，她一边捂着胸口咳嗽，一边有些不敢抬头看向李维。
她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有病，明知说出来就会后悔的话，她还是要说。
伊欧仔细回想，以前李维和伊欧的相处，就是争执之后李维先做出妥协，两个人拉着的绳子的中线就又往李维那里偏了一点。
在五年之后，到了今晚，这个灯火通明的夜晚里。
伊欧已经侵占了李维所有的领地，并终于踩到了他的底线。
“...伊欧。”
伊欧看不清李维的脸，但他的声音在自己的咳嗽声中模模糊糊地传来。
“尤金草对我很重要，就像你们各自进入迷宫的目的一样，尤金草就是我的目的。”
“或许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愿意为了尤金草...放弃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答复的话，我可以这么说。”
“你...”
干咳的喉咙发不出有意义的声音，但伊欧已经从李维的话语中嗅出了些许的异味。
她其实不想这样。
真的让李维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她受不了的。
该怎么办...对，要道歉...要道歉吗？
还在她僵持之际，李维继续说着：
“还有...我其实有一个疑问。”
“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一切，真的换不来一句...离别的祝福吗？一句就够了。”
“！！”
伊欧猛然抬起身子，她知道，现在是开口的最后机会了。
但突然的动作让她失去了平衡，手中那被她吃了一半的蛋糕被她扔在了地上。
“...”
而李维将其视作了伊欧的答复。
“我明白了。抱歉，让你对我有所期待。”
“我不值得。”
“等...”
紧了紧衣服，李维转身走入了夜色。
他的脚步不快，但伊欧已经丧失了再次发声的勇气。
她迄今为止的骄傲，她的勇气，她的自信，都是面前正在离开的人给她的。
而伴随着他的离去，这些也将理所当然地一并消失。
只留下一开始那个倔犟的，坚硬而又脆弱的伊欧。
李维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伊欧的视线里，她像是失去了支柱一般瘫坐在地。
眼泪已经停下了，不再咳嗽。
但取而代之的，则是内心深处被自己亲手剖开的一个大洞，眼泪正在从那里流出来。
这就是她想要的不是吗？
肆无忌惮地对着心爱的人大放厥词，总觉得他像那海岸边的灯塔，任海水怎么拍打都屹立不倒。
但等他真正倒塌之后，又悔恨于自己的疏忽。
伊欧还是个孩子，她不明白所谓的爱就是为之付出。
她知道李维爱她，但她不知道自己也爱李维，只有为之痛苦以后，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他安静的像只兔子，但兔子也会受伤。
“...”
伊欧看着那倒在地上不成样子的圆筒蛋糕，那乱七八糟的模样，或许和现在自己灰头土脸的形象没什么两样。
咔哒。
背后的房子的门被打开，走出来的是听见外面动静的墨斐纱。
“...伊欧？你在做什么...你在干嘛，那已经掉在地上了！”
墨斐纱制止了跪坐在地的伊欧，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
“你...李维？”
墨斐纱很快明白了刚才可能发生了什么，她看向前方黑漆漆的街道，但在那里已经连他的温度都不曾剩下。
...
“啊...你没事吗？”
“嗯。”
“...李维，你看起来面色不太好。”
“有吗？”
“有的。”
“没事...放心，不会影响到我明天的状态。还有，我替伊欧对你道歉，她说话太没规矩了。”
“要道歉的话让那个小矮子自己来...不对，她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不是，也不用在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