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姜景涛,我的故事,与他息息相关。
我们是从小学就在一起玩的好朋友,我喜欢看漫画,他喜欢看小说,我们总能聊到一起。
从来不在意其他的种种,诸如成绩,外表,以及他人的评价,我们只靠自己热爱的东西活着。
我会和他讲昨天看的漫画,他会告诉我自己读的小说,我们都很向往另一个世界。小学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给我们想象。
有一次画画,画的主题叫“我的理想”。他画下了一个小人坐在桌前写着什么的形象。
“我长大要当一个小说家,专门写故事。”姜景涛如是说。
“你画了什么?”他问我,我不还意思地那给了他看:
画里只有一个小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中播放的什么——毫无疑问,是动漫。
“我长大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喜欢的日子,干喜欢的事。”
“这很好啊。”
“可是,你要写小说,这不是很了不起的事吗?”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写小说就是我喜欢的事,所以,我们的理想其实是一样的。”
过了不久,他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已经写了大概三分之一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是我一直在写的小说,今天破例给你看看吧。”
我的创作能力不强,所以分辨不出小说的好坏,但是,我就是觉得那是一个好故事。
故事的大概和《奔向星辰》有点像。
当时的我,觉得他真是个天才作家。我带着崇拜的眼神,对着他说:“这真是一个好故事。”
“我感受到你的欣赏之情了。”
此后,他便邀请我一起创作,我开始为他的作品提供建议,在课间,我思考的最多的也是这个故事。我们东填西补,把这个故事填充的十分丰富,就像用棉花填入一个干瘪的布娃娃。
虽然现在看来,与《奔向星辰》相差甚远,但在《奔向星辰》还没开始连载的日子,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故事。
而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直到初二那年。
胖胖的我没有多少朋友,而且,因为我的能力,我的想法总是会暴露,青春期的男孩对于那方面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幻想,而这种幻想会以很羞耻的方式呈现在他人眼中。
我便很容易被人排挤。
“徐~楠~”他一如既往的拖着声音,懒散地与我讨论小说的事。我的身边,总是有姜景涛的存在。
他也和青春期的其他青少年一样,对于性与爱有着好奇与幻想,那段时间,他总是想往作品里添加关于男女主亲热的部分。
“这不好吧。”
“没什么,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你觉得合适,就写吧。”
“哎呀,你害羞了?”
我们总是在中午一起探讨作品,也会交换对方看的东西。我发现他开始看起了小时候嫌弃无比的言情小说。
“你有没有恋爱漫画啊,光看文字描写不太刺激呢。”
说实话,那时的我只是觉得有一种不妥的不好意思感,并不能像现在这样理性的诉说。但我仍然觉得,他是在追随着自己喜爱的东西。
我们都是为了所喜爱的东西活着。
从小我就很好懂,爸爸妈妈都很支持我喜爱的东西,我明白这是一种很好的体验,所以,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支持朋友的人。虽然别人的心思我并不好懂。
但是,渐渐的,有点过火了。
姜景涛开始要求我去买岛国琴瑟(为了过审)漫画。我虽然不太支持,但还是照做了,而他,在我看来,变了很多。
有几天中午,他并没有和我在一起,起初我没有在意。
但那是一场风波的征兆。
那一天,上课时,老师说要讲一件严肃的事。
“因为学校的监控这两天坏了,所以出现了盗窃的行为,我希望大家在做好自己的同时,也要注意防盗,”老师顿了顿,“而且,有一种很可耻的盗窃犯,他居然偷女同学的袜子等私密物,这两天大家的东西尽量不要放到鞋柜里。
“作为老师,我很理解这个年龄段的大家对异性都有好奇,但是,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就是犯罪。我希望犯事者不在我们班,如果在,请主动站出来,现在的侦查系统很先进,等我们主动找到你,后果就不一样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景涛就很心不在焉。
“所以,让别人诬陷主角怎么样?”我说着,但他只是把勺子含在嘴里,思考着什么。
“喂,你在听吗?”
“啊啊,有点心事。”
“不如让主角替朋友顶罪吧?”
“嗯?讲到这了啊。”
“哎呀,你真是的。”不满通过心波传递到了他那里吧,“这样写既可以制造矛盾,又可以体现主角的善良。”
“是,是。”
中午休息时,他的状态依旧不对劲,眼神躲闪着,不敢大声说话。
终于,他忍不住了。
“徐楠,能出来一趟吗?”
他把我约到了外面,然后一副做错了事的后悔模样。
“帮帮我,徐楠,我真的不是坏人。”
“怎么了?”看着他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也急了起来。
他向我坦白了,他的全部罪行。
原来,前几天中午,他利用监控坏掉的机会,去偷了女生们的衣袜。虽然明白这么做的个中缘由,但是,我依旧不敢想象。我也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那,怎么办?跟老师说吧?”
“不行!”
“可是,最终一定会被发现的。”
“我已经把偷的东西还回去了。”
“不是那么一回事啦。”
“我不能被抓啊,我要成为小说家,如果被抓了,我的前程都会毁掉的!”
“那怎么办?”
“徐楠,帮帮我。”
漩涡,挣扎,害怕。
就像无形的山压倒了我,但我并不是孙悟空。
我只是一个本就不受欢迎的小胖子。
所以,我可以顶罪吧?
为了我们的作品发布。为了他的理想。为了……
我们热爱的……?
我不知道。
但是,迷迷糊糊的,我还是做了。
老师答应我,不会公开我的名字,但是,依旧有同学知晓了这件事,并根据对我平时的评价,编织出了更多的东西。
嫌弃,厌恶,歧视,仿佛一把把利刃刺向我,刺向我青春期敏感的内心。
父母知道了这件事,也对我很失望。但我不能告诉他们真相,不然,他们一定会去学校为我讨回公道,我这么做就没有意义了。
没过多久,我和他就双双转学了,父母甚至还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那两个家伙,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这件事情,并开始霸凌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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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夕阳不会说话,只是一味地为天空染上残红。
三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徐楠讲述着过去。
“怎么样,我很蠢吧。”
“是的。”艾莉缔尔点了点头。
“所以,当时你碰到的就是姜景涛?”许云生问。
“是的。”
“呀呼,碰上你们了啊!”声音的来源是跑着步的张佳乐。
“诶,你怎么在这。”徐楠问。
他放慢了速度,脚步渐渐与三人同调。“怎么,不欢迎我?我只是想着今天换条路跑步,结果就遇上你们了。”
“真巧呢。”艾莉缔尔笑着说。
许云生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看,艾莉还是欢迎我的嘛。胖子,你不要再对艾莉打着不好的想法了。”
“没有啦!”徐楠有点生气地喊着,但很快又衰了下去。
他们的话题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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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虽然徐楠吐露了心声,但是,他并没有感到释然的样子。
在悄悄变化着的,是有人肆意散播的流言。
“那个,徐楠同学。”李诗桐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却不太好意思。
除了许云生和艾莉缔尔,其他人也大概明白她想说什么。
那暗流涌动般传递着的流言。
“徐楠同学,虽然不太礼貌,但是,同学之间流传的关于你的事情,能听你本人谈谈吗?”
“什么……你们都知道了吗?”
李诗桐看向其他人,他们都默默地点了点头,许云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件事,确实是我干的。”
几人都很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诗桐试图让气氛不那么僵,说道:“都是过去了,而且……徐楠同学人这么好,会那么做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他就是这样的人吧,”张佳乐不屑地说,“说不定现在也在想着那样的事。”
“张佳乐!”段忆安斥责了他。
“我不会否认的,你们随便怎么看待我吧,即使要远离我也没关系的。”
“你真的甘心吗?”艾莉缔尔说话了。
“什么?”
“虽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虽然我不太明白你具体的想法,但我觉得,一味的忍受是不好的。”她继续说着,“你不是有着自己喜欢的事物吗?为什么就此罢休了呢,为什么一定要窝囊地承受这一切呢?”
“因为我……”他说不上话了。
这个时候,应千雪说话了:“我相信徐楠同学。”
几个人愣住了。
她继续说,“虽然我和大家还不是很熟吧,但是,如果这有什么隐情,那么,我还是一定会支持并相信徐楠同学的,因为,我们会是朋友的。”
虽然是将来时,但是,却拥有着魔力。
“我也相信你。”
“我也。”
段忆安和李诗桐也表示信任。几人看向了张佳乐。
“看着我的眼睛,胖子。”他看向了徐楠,“哼,充满了逃避。”
“不过——”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也相信你吧。”
众人又看向了许云生,但是,他的状态比较奇怪。
他没有说话,而是强迫自己般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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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如同体内的火山喷发了一样。
郁闷,像是一块水泥封住了心口。
愤恨,就像某种射线一般毫无来由。
饭粒兼着一点油水通向胃部。他没有等待艾莉缔尔。
回到房间,快速的关上了门。
芝麻的苦味涌上舌根,有什么人在跟他抢夺理智似的。一会兴奋一会郁闷。各种奇怪的图形在他面前旋转。世界在视网膜中被映成了粉色。
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怎么样都好吧?他们都已经有这样的故事了,还奢侈什么呢?
热爱啊,自己有吗?
为什么艾莉缔尔能那么轻易地接受这一切,还能给出自己的建议。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乐观?
为什么我不能坦然地说出那样的话?
我到底,活着是为了什么?
看向口袋里的多功能笔,他拔下了笔盖,扯去了笔尖。里面,赫然是一把小刀。
我是右撇子,自然要割左手吧。
我有病,自然要紫掺吧。
我情绪不稳定,所以,要给自己惩罚吧。
利刃如同指挥棒,在许云生的手上演奏出了一曲血的乐章。每一刀过后,左手都会产生红色的弧线,血滴会渗出来。
就像洇墨的画。
疼痛吗?没有心痛吧?
我到底,在干什么呢?
不如死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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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
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艾莉缔尔打开了房门。
失去理智的许云生,仿佛一头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