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拂过路边的树，把她脖子上的围巾吹起。艾莉缔尔用手整理了一下，然后看向她的主人。
此时的二人，正在新年前一天晚上人群满溢的街道上走着。
本来许云生是不想出门的，可是，那个家伙来了——
那个占着许云生人生中“父亲”之位却从来没有给他带来过父爱的家伙。
“新年快乐，云生。”他就这么拎着一箱水果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房子里，“新年快乐，那个小家伙。”
许云生没有给他好脸色，但是艾莉缔尔笑着回应。
他解释，自己是来跨年的。
“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啊？我以为你早就到外面找了个新的窝呢。”
母亲这么冷嘲热讽道，可父亲不以为意，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今年打算怎么过？”他拿起电视遥控，自顾自地看起了电视。
“就那样过呗，没你也一样。”母亲如此说道。
父亲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许云生。
不想看到他们两个。
不想呆在这里。
“我今晚要出去。”
母亲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有点试探性地问:“和同学们吗？”
“差不多。我要把艾莉带出去，晚上不会在家里吃饭。”
“好啊，玩得开心。”父亲这么说道。
稍作收拾，许云生便带着艾莉缔尔出门了。出门前，他听见父亲喃喃道:“新年快乐，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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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主人，我们去干什么啊？”
虽然说自作主张地就把艾莉缔尔带到了商业街，可是具体要干什么呢？他并没有想法。“不知道。”实话实说了。
“要不去找李诗桐同学她们？”
“还是算了吧，我会破坏气氛的。”
艾莉看着许云生严肃的脸，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街上熙熙攘攘都是结伴的人，他们手里或举着小吃，或端着热饮。大多数都是学生在说说闹闹，也有许多情侣在谈笑。
“不管怎么样，先吃饭吧。”说着，许云生四下寻望，想找一家饭店。
“诶，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到处逛逛，吃点小吃吗？”艾莉缔尔问道。
“也就是说，你想要吃小吃是吗？”
“我想要吗？也许是吧。不过，一切听主人的就好了。”
许云生思索了一番，然后说，“走吧，我们去小吃街。”
油香的烟火在冷冬中仿若寒气一般飘逸，却给人温暖的感觉。香料的气味与滋滋的煮食声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一幅市井烟火图。
街上人很多，但是大家都会注意彼此的距离，会空出一定的空间让身边人走过。
街边叫唤着的，是各种各样的摊贩，卖烧烤的大叔留着胡茬，卖炒粉炒面的阿姨笑着揽客，卖各种小吃的老板的袖口沾满了油渍。大家忙碌但开心着，共同庆祝着新年。
也许许云生与他们格格不入吧。
艾莉缔尔拉住了许云生的袖口，然后笑着说，“我们走吧。”
两个人一齐走进了小吃街。小吃街很大，他们两个人就像真的兄妹一样，路人对他们两毫不在意。这让许云生挺舒服的。
“主人主人，你看那里，那个东西长得好奇怪啊！”“主人主人，驴打滚是什么？”“主人主人，是糖画诶。”
一路上，艾莉缔尔十分好奇而开心地东看西看，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也许她就应该是个小孩呢？
这么想，许云生突然觉得，自己带她出来是个正确的选择呢。
此刻的她，正拿着一串小猪形状的糖画，脚步轻盈地走在许云生前面。
“喂，我说，逛了这么久，要不要吃点正经的东西啊？”许云生问道。
艾莉缔尔回过头，开心地说:“可以啊，主人。你想吃什么吗？”
许云生是随便吃什么都可以啦。他看向周围，然后锁定在了章鱼小丸子。
“我们吃那个吧。”
许云生带着艾莉缔尔走向摊位，然后点了两份章鱼小丸子。
两个人端着纸盒，坐到了一颗挂满红色绸带系着的木牌的树下。
“啊呣，喔——好亢（好烫）”艾莉缔尔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然后被烫的泪水都流了出来，“嘶，主人，这个东西明明表面是凉的，但里面吃起来好烫啊。”
“是这样吗，我没吃过，所以不知道呢。”看着手里的竹签和丸子，许云生陷入了回忆。
牵着手，三个人，本该开心的日子，章鱼小丸子，开始哭闹，难过，然后是——
巴掌与责怪。
不行，不能想那些伤心的事。他们不值得自己一直困于过去，自己应该立足现在。
没错，立足现在。
他看向身边的艾莉，她正认真地吃着加了蜂蜜的章鱼小丸子。
他也吃了起来。
无言了一段时间。
许云生嚼着嘴里的食物，然后注意到艾莉缔尔已经吃完了，并且正看着自己——手里的最后一个章鱼小丸子。
许云生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问道:“你还要吗？这个给你吧。”
艾莉缔尔很高兴，但还是先摇了摇头:“如果主人没有吃饱的话，还是你自己吃了吧。”
“没事，我吃的少，你想要就给你吧。”
“啊，谢谢主人。”艾莉缔尔眼里又冒出了星星，但是却没有动手。
许云生注意到她的竹签已经丢了。
丢了啊。
诶？
她正期待地看着自己，难道说，她要我喂她？
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许云生动作僵硬地叉起了最后一个丸子，然后机械地伸向了艾莉缔尔那边。
她一口咬住，然后小心地把丸子吞进了嘴里。
咀嚼了一会后，她说道:“主人吃的是海苔味的呢。”
“是啊。”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然后擦了擦嘴——都是海苔屑，然后他注意到了艾莉缔尔的嘴边也是油油的，“等一下。”
许云生把另一张纸巾伸向了艾莉缔尔的嘴边，在她惊讶的注视下，他帮她把嘴擦好了。
“好了。”当许云生把纸丢掉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好丢人。
艾莉缔尔没有特别的表情，但也没有说什么。
沉默在蔓延，难开口。
“呼呀，许云生同学！”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平静，许云生回过头，是拉着另一个女士向这边走来的张艳老师。
“张老师好。”许云生打了招呼，艾莉缔尔紧接着也问了好。
“你们好，”张艳老师咧着嘴笑着，被她拉着的女士正把头撇开，似乎不太好意思。
“你们是我今晚碰到的第八对学生了——虽然艾莉是我将来的学生啦。”她小声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掏出手机，把它递给了他们看。
屏幕里，是许云生喂艾莉缔尔吃章鱼小丸子的那一幕:许云生坐得端正，一脸不适应地把手伸向艾莉那边，而艾莉正享受般地接过食物。
许云生和艾莉缔尔都脸红了。
“抱歉啊，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就偷拍。作为赔偿，我把这张照片发给你们吧。”
“不，不用了。”许云生摆摆手，脸依旧发烫。
“哈哈，不好意思啊。哦，对了，边上这位叫缪琴，是个兽医，你们就叫她琴琴姐吧。来，琴琴，和我的学生打招呼吧。”
那位叫缪琴的女士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艳艳的学生，你们好。”
“琴琴姐好。”
看样子，两人关系很好呢。
“对了，关于加入咨询室的那件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
“说实话吧，我不太想加入。”许云生说。
“主人都这样说了，那我也拒绝吧。”
“主人？”缪琴疑惑地说着，然后一脸奸笑地看向张艳老师，张艳老师把她的脸推开:“不是我们那样的。”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什么。
“咳咳，好吧。你们要是不想加入我也不能强求。虽然很可惜就是了。不过，关于加入班级的事，艾莉怎么看？”
“我觉得很好啊，能陪在主人身边，很棒呢，还能学到知识。”
“真是个好孩子啊。到时候，我会尽七分的力去帮你们的——如果你们愿意加入咨询室，我就使十分的力。”
“艳艳，你这不是相当于利诱吗？”
“哈哈，好了，不开玩笑了。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请你们再好好考虑吧。我们先走了，玩得开心。”张艳老师挥挥手，然后就拉着缪琴女士离开了。
两个人一直牵着手呢。
“主人，我们也走吧。”艾莉缔尔说。
“嗯，走吧，继续逛逛吧。”
也不能提早回去，怎么说也要等凌晨过几分再回家，这样应该就能避开那两个家伙了。
只能和其他人一样，无聊地等待新年了啊。
不过，有她在身边，倒也不会寂寞。
两人就这么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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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桐，来这边，一起拍照吧！”
李诗桐正想着什么，然后就被她的朋友们叫了过去。几个人举着手里的糖葫芦，对着镜头摆出了自己喜欢的姿势。
“耶。”举着手机的女孩高兴地发出声音。
“这是今晚第几张照片了？”另一个女生问。
“不知道。”她笑着回答。
而李诗桐，仍然在思索中，甚至看起来有些不愉快。
“诗桐？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啊，没有啊。”
“骗人，我们都被你的情绪场影响了。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吧。”
“啊，抱歉。唔，是不太能说出口的事情呢。”
“难道是和我们一起玩不开心？”另一位女孩说。“乱说什么呢。”
“怎么会啊，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想太多了，不过，新年之际，不太适合思考太多东西吧，哈哈。好，鼓足干劲，迎接接下来的烟花，李诗桐我不会再想事情了。”李诗桐摆出能量十足的姿势，其他人都笑了。
“这才是我们认识的诗桐嘛。”几个人笑着，又向着各种游戏的摊子跑去。
赵子昂孤零零地坐在刚刚许云生坐过地地方，眼睛始终盯着那群女孩的方向。
“唉，难过啊。”
烟花爆炸，在空中绽开了彩色的花。
“只能一个人看烟花。”
另一边，远离商业街的某处操场上，张佳乐正和几个朋友一起打球。
“我去，这球又没进。”和张佳乐一起玩的陈大在球被篮筐拦下后忿忿地说道。
“切，看我的。”张佳乐接过球，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然后将球投歪了。
“你也没进嘛。”刘七这么说道，还用手比出了中指。
“话说，佳乐，那个小胖子最近怎么了，感觉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陈大一边运动着，一边问。
“哦，你说徐楠啊。他最近说要改变自己。”
“嘁，只不过是胖子的一时兴起罢了。”
“豁，你还会说成语。”张佳乐认真地运着球，然后再一次投了出去。
还是没中。
“话说，你们两之前很喜欢找他麻烦吧？”
“是啊，他很好欺负呗。”
“之前我倒是不介意啦，但是现在，我还是觉得最好不要去惹他。”张佳乐又一次抢过了球，“人家要好好生活了，你们就不要再打扰人家了。”
“呦，兄弟你也会说这种话啊。”
“行，给你个面子，以后我们不会欺负他了。除非他想找我们报仇。”
张佳乐又一次把球投了出去，然后说:“放心吧，他不会的。”
球进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到了徐楠开着灯的房间里。此时的他，仍然在低头学习，当烟花绽开时，他才抬头看了一眼。
这种节假日里，餐馆的人总是特别多，因此许多商家都会在这个时候加大服务力度。也有个说法，叫服务业一年只赚这么几天。
而打工的人在这个时候工资也会很高。
应千雪正在一家饭店打工着。虽然很累，但她很开心。
“咦，那不是应千雪同学吗？”段忆安和看着像他父母的人一起进入了店里，看到了正穿着店员服饰、端着盘子的应千雪。
“是你同学？”他妈妈问。
“是的。”段忆安说，“学委！”
“诶，段忆安同学。你好啊，你也和家人一起出来跨年啦。”
“是啊，真没想到你在这家店里打工呢。”
应千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然后想起了什么，说:“你们找个位置坐，待会我帮你们点餐。”
“好的。”
坐下来等了一会后，应千雪拿着纸笔过来了。她为他们推荐了一些店里的招牌菜和口碑好的食物，还细心地给了他们特别服务。
在上菜时，烟花响了，几人看向窗外，不约而同地说:“真美啊，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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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里，副驾驶座上的缪琴抱怨道:“真慢啊。”
“我不敢开快嘛。”张艳如此回答道。
“那就交给AI开呗。”
“不行，说好了我开就我开。”
“小孩子气。”
在等红绿灯时，张艳又翻看起了手机里的相册。里面是各种各样学生的照片和与他们的合影。
“又在看你那可爱的学生了？”缪琴把头靠过去，想要靠在张艳的肩上。
“这是在车上，请你不要撒娇。”
“哼，回家后我要补偿。今天晚上你都没有怎么在乎过我呢。”
“没办法，看见学生就一心想着他们了，这是老师的天性。”
“行吧，不过，我也是你的学生嘛。”
“是啊，缪琴‘同学’。新年快乐。”
烟花散色，冷空不孤寂。
此刻的手机里，正显示着关于许云生和艾莉缔尔的照片。
许云生正帮一脸惊讶的艾莉缔尔擦着嘴。而微笑着的人——
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