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是一日，街灯在斜阳下影子拉得格外长，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洒在米简灰色的长发上，毛发被阳光晒过后总有一种好闻的味道，要是这长发是在别人身上就更好了。
石砌的古朴墙面带着些微岁月的气息，略显斑驳，但从一些浮夸却又精致的浮雕上能窥见曾经设计师的想法，大量的曲线与动态线条点缀上金箔，即使是老化，奢华与优雅也半分不减，反而是岁月的痕迹给这些建筑添上了厚重。
捧着长杖在一家小咖啡馆门前坐下，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明明几日前她还是他们中的一员。从这能看见河对面的外城区，比起这边的恬静气氛，对面的街市显得更有生活气息。
“小家伙，又见面了。”
米简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对面的座位坐下，是莫娜莉丝。米简立刻抓住眼前这古怪女人的手腕，不让她再逃跑。
“不用这么激动，小家伙，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既然知道，那就快告诉我。”
莫娜莉丝的手腕被米简死死抓住，白皙的皮肉被这只小手抓得发紫，饶是她也有些吃痛。
“很可惜，至少现在我不能告诉你那家伙的踪迹，也不知道将你变回去的方法。”
丝丝的电流感从指尖导向全身，米简浑身一抖，松开了抓着莫娜莉丝的手。
“那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服务生，两杯‘水酒’。”莫娜莉丝并未着急回答米简的疑惑，而是拿起菜单，先向一旁等候着的服务生点了些饮品和蛋糕，“再来两块黑巧蛋糕，谢谢。”
“当然女士，请稍等片刻。”
服务生记录好单据走向店内，莫娜莉丝两只手托着下巴，眼中满是笑意。
“是对这副模样不满意，还是觉得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又或者是找不到喜欢的男人？”
“这样多可爱，不少少女梦寐以求的容颜和肌肤，怎么到了你身上就不喜欢了呢。”
疯婆娘，偷换概念倒是有一手，米简心中的怒火又翻腾起来，要不是这里人多眼杂，她就直接指着这女人的鼻子开始骂人了。
“谁要是想要这副身体，我送他都求之不得。”
“代价呢，这副身体的代价你不可能不知道，告诉我茜尔维娅的所在，或者告诉我恢复的办法。”
服务生端着托盘，在两人面前放下两杯怪异拉花的咖啡，还有两块小小的巧克力蛋糕。
“很抱歉，我说过了，我不能，也不知道。”莫娜莉丝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不过我有一个交易，你肯定喜欢。”
“与你交易，是觉得你在我这还有信用可言？”
“如今你的存在，对于世界来说，可是禁忌。”莫娜莉丝的声音紧贴在米简的耳边，宛如恶魔的低语，“只要我愿意，你的真实存在一旦暴露，结果会怎样呢？”
被处决，被囚禁，又或者是被流放，不管哪种结局，都会让她彻底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你……”
“我帮助你回到米尔顿学院内，以及资助你在米尔顿学院内的全部费用。”莫娜莉丝似乎不太担心米简会拒绝她的交易，“你需要做的很简单，从中获取知识，找到解决‘污染’的办法，随后告知于我。”
“很简单的，很朴素的，魔术师间对知识的交换。”
“你到底在盘算什么，关于学院，我想不必仰仗作为大占卜师的您了。”
米简把大占卜师四字的声调故意念得很高，听起来很不舒服，随后手背上的刻印亮起金。
莫娜莉丝了然地点点头，总算让这小家伙不那么抵触与她交易了。
“金色刻印，不错，省去了一些麻烦。”
“金钱和资格，对于我来说都不是问题，那么现在你凭什么和我交易？”
“那就再加一个条件，进入大图书馆的资格。”
原本就会给米简的东西，如今当作一个筹码挺好，莫娜莉丝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静静等着米简的回答。
大图书馆是理塔管理的所有知识的书库，其中不论何种知识，只要存在过，且没有被人刻意抹除过，从中几乎百分百可以找到对应的知识，当然也包括不死民与葬仪师的记录。
米简沉默地坐在那，得知不死民的特质，就是当初那个女人带她去到大图书馆之中，她偶然翻阅到，才动的邪念。
“为什么是我。”
“你觉得还有选择吗。”
莫娜莉丝说的没错，米简如今没有选择，莫娜莉丝也没有选择，世界上只有她一个被葬仪师用不死污染变成白发小女孩的存在，不论交易成立与否，她都得找办法摆脱这污染。
“我看上了你的天赋和胆识，”以及愚蠢，莫娜莉丝没把话说完，“如何，接受吗。”
“可以。”
正当米简在思考着其中利害以及未来如何规划时，忽然感觉衣角被扯动，一个朴素衣装上满是粗糙补丁的小女孩拉着米简的衣角，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姐姐，可以给我一些吃的吗。”
米简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块黑巧蛋糕上，对于这种小乞丐她一般都是不理会的，只是为何在这里会遇见平民乞丐，守在通路上的人是越来越不走心了。
“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你不应该在这里。”
“真是冷漠呀，连一点食物都不愿意施舍。”
莫娜莉丝不知何时已经将蛋糕吃进肚子里，端着咖啡挖苦着米简。
匆匆的脚步停在米简面前，是一个卫兵，有些眼熟，好像是那晚遇见的那个卫兵。
“两位大人，抱歉，是我看管有失，让我妹妹跑到这里打扰二位了。”
“没事，快点离开吧。”
魔术师的世界对于他们来说绝对不安全，谁知道又有哪个疯子会玩人体炼成之类的研究，每年来失踪的平民不在少数，下场如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可即便如此，这里的生活也好过其他大多数地方了，充足的魔素供应，稳定的工作收入，不必担心灾害，光是这几样就足以吸引人在这定居了。
明明有个体面工作，却还是让妹妹饿着肚子吗，米简看着眼前不断道歉的两人，心中也只有漠然，这个小骚动引起了过路人的注意，其他客人也纷纷都看向她们这一桌。
除了这个年轻卫兵，那小女孩身上的衣物也有些眼熟，好像是她丢掉的那件，面包房大叔给她的那件旧衣服，上面的补丁还是她亲手用魔术强行缝在一起的。
两人匆匆地就要走，米简叫住了他们。
“这块蛋糕，送给你了。”
是莫娜莉丝的挖苦起了作用，还是说她心里还有善念？
说不清，米简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过问理由。
“怎么，是被我说得良心发现了吗。”
“不是。”
米简矢口否决，她不过是看不过眼罢了。
“莫娜莉丝，”她还是那副笑眯眯的姿态，歪着头略带疑惑看向米简，米简分明明白这就是虚情假意，“摆脱不死污染的方法，对于你来说又有何用？”
“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只是我好奇，和曾经的你一样。”
“只是好奇？”
“只是好奇。”
莫娜莉丝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不再说话。
米简也终于端起这杯快凉的咖啡，放在嘴边尝了一口，是苦涩的，没有放糖，只有奶与咖啡原本的香气。
“记得交易的内容，这份交易达成后，我们就能谈谈茜尔维娅了。”
“最好如此。”
“等到你入学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留下这一句话，莫娜莉丝便不知去向何处，仿佛像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他们对于葬仪师是无理由的憎恶？
并非如此，是有根据的憎恶，具象的憎恶，与不死民同等的憎恶。
哪怕她们什么也没做，只是存在，就是一个可恶的群体。
那份让世界枯萎，布满不死血肉的污染，会令所有见过它的人永生难忘，世代相传。
腥臭、腐烂、朽坏与不可理喻的不死早就与她们绑定在一起，哪怕无害，也无人敢信。
桥头，终于离开满是魔术师的学院街的卫兵与小女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哥哥，为什么我们不能和贵族们一样修习魔术，我也想成为魔术师。”
“……如果尤妮想，哥哥会想办法的。”
年轻卫兵苦笑一声，只能祈祷妹妹过几天就忘记这个想法。
如今日子也只是勉强果腹，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和贵族老爷们一样投身魔术的修习，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是太过奢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