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兄们，若有人说自己有信心，却没有行为，有什么益处呢？这信心能救他吗？若是弟兄或是姐妹赤身露体，又缺了日用的饮食，你们中间有人对他们说，‘平平安安地去吧！愿你们穿得暖吃得饱’，却不给他们身体所需用的，这有什么益处呢？这样，信心若没有行为就是死的。”
——《雅各书》2:17
小狼崽带大家走了很远的路，就在人们认为他们马上就能到达外界时，它却独自钻进了一处岩石缝隙，不见踪影。这让众人感到一阵窒息，他们没有小狼崽那样轻盈灵巧，没办法跟随上去，只能在忐忑不安中继续向前。
猎魔人们非常确定，当这段路程过半时，他们就已经走出煤矿坑的范围了，这里连通了一处天然的地底洞窟，没有一丁点人迹，环境比矿场还要阴沉可怖。
通路很狭窄，仅够两人并肩通过，脚下满是碎石和动物粪便，两侧石壁上遍布灰荧菌，人们不安于触碰那种发光灰菌，不想依附石壁，因此行走得愈发艰难。
学生们并无主见，只懂跟随老师行动，可那名老师正失魂落魄，他好像认定他们凶多吉少，变得越来越消极，极大打击了队伍的士气，前头的芬利不得不进行多次强调，命令他们“不要减速，保持前进”。
超过半数的女学生哭红了眼睛，她们一边前进，一边啜泣，给了几位猎魔人莫大压力。这些学生的哭声，他们的眼泪，每时每刻都在向敌人暴露踪迹。
“风变大了，出口在附近。”
那些寒流迎面袭来，让莎雅打了个哆嗦，她双手抱胸，用余光打量自己被风撩起的黑色长发，暗骂自己这具孱弱的身体。
前方传来流水声，有水线在拐角处的岩层出现，稍作汇聚，形成涓流，与人们一同前进。
“这叫穿越，是吧？我不看网络小说，不过多少也明白一些的。”
男教师打破了沉默，他没了在矿场的气势，讲话有气无力的，
“入乡随俗，我一直都想取一个大气的名字，你们就叫我亚历山大吧。我今年二十六岁，这辈子一多半的时间都在读书、考试，好不容易混上一个高中历史老师的工作，想着就这样过下去，把自己混进棺材里拉倒，现在看来，我连这也做不到了......”
莎雅不想听到这些话，现在可不是谈心时间，经历过那些事情后，她只想把自己卷在铺盖里，好好思索一下她自己的问题。
亚历山大见莎雅黑着脸没理他，又继续向前，靠近了芬利：
“我想问，你们为什么救下我们？”
“嗯......我们需要人手干活，采集、狩猎、守夜，我们太缺劳动力了，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信息，在这里，新的面孔意味着新的见闻，新的经验，这些会帮助我们更好地生存下去，直至我们找到机会离开这里。”
哪怕气氛低迷，而且提问的人刚和自己吵过架，好脾气芬利仍然对人家抱有耐心。
“你们恐怕会失望，在矿洞那会儿，有点胆识的人都跟着一个警察主动寻找出路了，我的话，就是个混子，胆小鬼，只会背书，只会给学生讲讲课......”
亚历山大扣了盆冷水，芬利的热情却不减，他笑笑，仿佛看透了亚历山大的心思：
“亚历山大先生，你未免看低自己了，在我看来，你算是个学者，至少是通晓一门学问的人。我要说，无论是在我们团里，还是在我的家乡，知识和智慧都是稀缺的，只要是对人生稍有追求的人，都尊重知识，和传授知识的人。”
亚历山大苦笑着摇摇头：
“我自认为我们教的东西，没什么价值，大部分学生也不是真的愿意听，只是他们没得选择，我们有种考核机制，可能我说了你也不懂......”
“我能明白，我们那里也有类似的事情，我讲给你听听看：一个大公或者国王，吩咐底下的人推出某种考试，他们希望靠这个筛选人才，削弱世袭贵族的力量，无论他们是否达成了目标，结果总是这种东西绑架了知识，给创造力戴上镣铐，它在人们心中制造了一个代表至高智慧的傀儡，而把真正的智慧关进了牢笼。”
芬利叙述着，从亚历山大的表情来看，他说进了对方的心坎里，
“某种程度上，这东西取代了古老的信仰，以前人们‘祈祷’，现在人们‘读书’，以前的人们到万里之外朝圣，跪拜神祗，认为多做这些就能赚取虔诚，得到神明的赐福，现在的人们拼命网罗所谓的‘知识’，觉得这东西积累得越多，他们就越能飞黄腾达，比别人得到更多好处。”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么？”一旁的陆柠默念着，好像在重新体味这句话。
“是说只有读书最高明，其他的都是下等事？”莎雅脱口而出，哑然失笑，“听上去像一句拙劣的布道词。”
“敢批评这句话，你要变成过街老鼠的。”陆柠假装威胁莎雅，表情中却夹着柔和。
“哦？难不成他们会像狂热的信徒一样，说我犯了禁忌，要把我绑在火刑柱上烧死吗？”
莎雅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即使真会这样，我也不认为他们敢追到这地方来——”
在几人谈话的工夫，脚下的水流拐过一个转角，化为欢快自由的溪水，带他们走出洞穴，重见漆黑深邃的天空。
猎魔人们熟悉这条小溪，这正是他们唯一的取水地点，他们带领人群沿小溪前行，一旦看到熟悉的风景，或者荒村的残垣断壁，他们就能找到回去的路了。
“亚历山大，其实你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莎雅想了想，接过芬利的话茬，面向亚历山大说，
“盲目的信徒，即使付出再多努力，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做实践的决心，哪怕阅尽千书万卷，也不可能分得清什么是真正的是非好坏，实现自己的价值。像我......他们猎魔人也一样，通读怪兽图鉴，记下已知怪物的长相和习性，这还远远不够，还必须得有勇气拿起剑来，和那些东西实打实地碰一碰。”
“如何选择是你的自由，而我想说的是，我们需要你，在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人们都需要能传道授业的老师。”
亚历山大攥紧拳头，肩膀因激动而颤抖起来，他用手推高自己的眼镜：
“那我......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莎雅翘起嘴角：
“很简单，行动起来。我要你和你的学生加入诺亚的工作。我们这有一间废弃教堂，它的地下室里有一些藏书，你们可以做解读工作，同时把那里当成教学场所，至于平时，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劳作，先在村子里建立稳定的生存条件，再制定计划，逐步向外探索，为回家做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