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亚历山大自己去了地图上的寂静海岸,过了一周都没有回来?”
“他还带了两个学生一起,是的,超过一周了......”
面对诺亚提供的信息,莎雅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亚历山大和诺亚一直在做教堂书籍的解读工作,他们发现,这些纸质资料中大部分是信徒的名单,神职人员的日程,还有账本之类的,几乎没什么用处。
直到亚历山大翻到几页碎纸,那是一个叫安森的神父的日记,在里面,神父用惊恐的笔触描述了一种怪物,反复提到“溺尸”、“苍白”、“无意识”之类的词句。
「这种怪物一经出现,我们最后的希望之光便也泯灭了,我深知,这座村落已难逃消亡的命运」
诺亚的脑袋灵光,立刻就联想到了丧魂者,那些苍白皮肤的人形生物,体态丑陋臃肿,与日记里描述的相一致。
“安森神父写的是‘溺尸’,也就是说,和水有关系,水,足以将人溺毙的水。”
“明白了,所以就是大海,海岸......你们的思路没问题,但亚历山大未免有点太鲁莽了。”
诺亚苦笑,表示自己也对亚历山大说过一样的话:
“这地方没有击垮他,相反,教堂的生活使他愈发振作,他说,也许这是一次机会,他可以超越原有的生活和课本,去做真正有意义的事,这多亏了......多亏了你和芬利对他的鼓励。”
诺亚不说话了,气氛沉闷下来。
“放心,我们会去找他的。”
莎雅安慰道,想转移诺亚的注意,于是端起手边的汤碗。
那是满满一碗狼肉蘑菇炖汤,肉片切得轻薄透亮,在汤汁中飘浮摇曳,嫩绿色的地衣挂在胖胖的白色菌帽上,争相聚集于碗口,向外喷吐着阵阵清香。
莎雅用木勺压下那些菌帽,舀起一勺冒着热气的汤汁,放到嘴边轻轻吹动,随着她徐徐呼出的气息,汤水荡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看得诺亚两眼放光。
把勺子抵在唇边,试过汤汁的温度后,莎雅举起勺柄,递到诺亚嘴边。
诺亚将勺子含入口中,小心翼翼地吞咽,他脸蛋通红,一对布满水汽的美眸扇动着,一会儿对眼看看勺柄,一会儿向上打量莎雅的表情。
小男生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意思对自己的莎雅姐姐开口。
莎雅把一个菌帽喂入诺亚口中,察觉了对方的犹豫:“怎么了?”
诺亚咀嚼着食物,两腮微微鼓起,眼神飘忽不定,四处乱看,一直不肯与莎雅对视:
“临走时,你不是说,等你回来之后......嗯......”
“噢,你还惦记这个,放心,我当然记得。”
莎雅轻笑,把勺子放进碗里,慢慢搅出一个漩涡,她嘴上说得轻飘飘,实际自己也有点忐忑。
临行时,她向诺亚承诺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微不足道,是她能够轻易兑现的,可她对着眼前的诺亚,看到对方殷切期盼,同时又有点羞羞的那副小表情,自己先开始迟疑了。
自己头脑一热,向对方提出的那种事情,仔细想想,那算是什么性质呢?是不是不太妥当,有调戏对方的嫌疑?
要不就算了?
要食言吗?
可她不太愿意看到诺亚失望的样子。
或者,转换一下思路,两人之间做那种事,虽然乍听上去怪怪的,但其实还算正常?
对啊,又不是多龌龊的事情,她承诺的那种程度,就算是......
“就算是......姐姐对弟弟的,关心,对,很好理解,很正常,这只是一种特别照顾,没有超出正常关系的范畴......”
“姐弟之间一起洗个澡,姐姐帮弟弟搓搓背,好像,大概,也没什么吧......?”
不知不觉间,这些开脱似的话语悄溜到莎雅嘴边,被她轻念出声。
“没关系的,我可以,可以等到你有空的时候再......”
诺亚滑进铺盖卷里,用裘皮蒙住脸,露出一双眼睛悄悄打量莎雅。
忍不住想要戏弄对方,莎雅贴近诺亚的耳朵,吹出一口枕边风:
“呼~我以为你这小鬼会说,‘没关系,即使不做也没问题’,呢。”
诺亚一下子急了,用腿蹬起被子:“可......可那是你答应我的——”
“你怎么这么着急啊,明明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你要我们怎么进行下去呢?”
莎雅调笑,随手捏捏诺亚的肩膀,再舀起一片狼肉,送进对方嘴里,
“多吃饭,等你恢复过来再说,哈。”
“我,我会好好恢复身体的!”
诺亚咬咬牙,抬手拉过莎雅的胳膊,把那碗狼肉汤凑近嘴边,咕咚咕咚全部下肚。
收拾餐具,给壁炉加煤,检查房屋状态。
做完杂务后,莎雅换好猎装,背起长剑,最后来到诺亚面前,确认对方已经熟睡后,她轻轻踏出房门。
在竖起篱墙之后,社区内安全了许多,人们只需在守夜人的提醒下注意时间,于夜魇时分安静待在屋内就好。可以说,在篱墙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大家的性命了。
坏消息是,莎雅和诺亚原本的住所太靠近村庄边缘,没有被包含在篱墙之内,二人只能搬出原来的家,挑了一个较为僻静的新房屋入住。
新房子有两层,在二楼还有一个小露台,光景着实不错,莎雅决定,一旦结束掉手边这些烂事,她就把二层收拾一下,好好用兽皮和家具装饰一番。
宾格,亚历山大,她要把他们都找回来,给他们安排上和自己一样宽敞的大房子。
还有那些胆敢侵犯他们领地的害虫们,不管是流氓恶棍,还是妖魔鬼怪,她都要让那些家伙付出代价。
绝对沉重的代价。
莎雅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是的,她会做到的,眼下的第一件事,去拉起两支队伍,一支去寂静海岸搜索亚历山大,莎雅打算亲自领队,这次她要把怀恩斯和诺亚都带上,至于另外一支队伍,莎雅打算让他们去占领吊桥,顺带侦察一下那些稀光镇部民,也就是鹰宫家的动向,她相信,罗德里克会自告奋勇领导这支队伍的。
后退几步,莎雅仰起头,打算在临走时再检查一下房子的状态。
然而,她忽然动作一滞,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在发亮,她的目光跳过房屋,盯住漆黑深空,神情惊愕万分。
火球,天上有颗巨大的红色火球。
四周霎时亮如白昼,那颗火球滑过永夜下的天穹,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赤色尾迹。
没等人反应过来,强烈的爆鸣声接踵而来,那是空气受到剧烈摩擦而产生的嘶鸣音,宛若无数鬼魂在凄厉尖叫,彻底打破了社区内的宁静。
火光再度增幅,以那颗不明球体为轴心,天空撕裂开一道耀眼的光痕,远处的山岳在震颤,脚下的土地正在哀鸣。
距离太近了。
莎雅的耳膜感到一阵刺痛,胸口又重又闷,心跳急剧加速,她张开嘴,尝试呼唤人群,结果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发没发出声音。
能捅穿人耳膜的巨响遮盖了一切。
在持续不断、令人窒息的轰鸣声中,人们终于对这个惊天异象做出了反应,教堂附近,有孩童扯起嗓子大声尖叫,随后,大人们惊慌的呼喊声也渐渐清晰。
空中的声浪开始减小,火球也即将坠至地面。
“铛铛铛——”
守夜人老布朗敲响了大钟,高声提醒人们找地方避难,然而,大家根本无处可去,只能绝望地把双眼投向深空,目睹那颗燃烧着的大球向下坠落,离自己越来越近。
那是什么强大的攻击魔法吗,难道是鹰宫家的人打过来了?!
“不对......”
莎雅眯起猩红色的双眸,忍受住强光刺目,发现那颗球并非由纯粹的能量构成,而是有实体的。
那不是魔法之类的超自然力量,天空中确实掉下了一个庞然大物!
火球尾部忽然喷出一道蓝色烈焰,在人们的目瞪口呆之中,它居然重新向上爬升了一小段。
也仅仅是一小段而已,那道梦幻般的蓝焰很快熄灭,那颗大球的底牌似乎用尽了,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莎雅撒开腿,向社区大门的方向狂跑,她来不及担心那颗大球了,他们没那么倒霉,那颗球虽然近,但还砸不到他们头上。
真正需要担心的......
“大家!关上大门,全部人去找武器,林子里的丧魂者要被声响引过来了!!!”
“那个方向,是我们的煤矿坑啊!!那东西会把矿坑烧个一干二净的!!”
“先担心一下丧魂者会不会把我们屠戮个一干二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