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天边的晚霞已经是太阳在这一天中洒下的最后光辉,那是燃尽自身一般鲜艳的红色,绚烂而夺目,艾尔前世污染严重的大城市里永远也见不到这样的景象。
“去酒馆吧,我请客。”
“怎么突然说这个?”
“感觉你的心情不是很好啊,在贵族学院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
“不是……”
德文刚想否定,他还以为是自己无精打采的样子败了艾尔的兴致,只是对方似乎没看出他复杂的想法,打断道:
“别担心钱的问题,奥莉维亚在我走之前已经给过零花钱了,足足十枚金币。”
“这已经超过零花钱的范畴了吧。”
一个世界的金币的购买力非常强,要知道通常的农村家庭一年的年收入也就30金币左右,能一次性给艾尔这么多钱,看来治疗好艾米丽确实让奥莉维尔非常感激。
“这样会赶不上回村的马车吧?”
“就在城里再住一晚好了,今天可是难得的假期。再说了,我已经把这里的坐标记住了,真的想回村也是随时都可以。好了,赶紧带路吧,你不是对这里很熟悉吗,可得好好推荐一家餐厅。”
德文再也找不到借口拒绝了,他只好顺从少女的余兴带着他找到了一家自己过去非常熟悉的店,在路上德文看到不少之前认识的老店都已经关门或是换成了陌生的新店,万幸这家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在伊米特罗中存活。
埃德蒙·梅迪奇是伊米特罗第二大贵族的次子,这个身份就如同命运的玩笑一般,既不是最强的贵族,也不是家族中的长子,似乎就已经暗示了他无论做什么都差一线的人生。
学校里的成绩仅仅排在中上,家族产业的经营也只能算勉勉强强,这样的结果就是被上层的贵族不断嘲笑。生活中因为不够优秀而不断碰壁的经历让埃德蒙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局限,他最终选择放弃了努力,反正作为贵族子弟的他起点就是一切平民都无法触及的终点。
埃德蒙开始和不同的三教九流花天酒地,因为自身相貌还算俊俏,加上贵族的身份让他每天身边都能轮换着不同的女人,去学校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享受那些狗腿子不断吹捧的感觉,表现出自己对庶民的绝对优越感成为了他的一切。
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走进了一家平民的酒馆,周围簇拥着他的是昨天从舞馆找来的两个女郎,她们身材姣好,两人各自亲昵地揽着他的一边手臂。
“是埃德蒙。”
“埃德蒙来了。”
酒馆里的人都低声议论起来,自从他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埃德蒙很享受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这是他在和其他贵族相处的生活中永远体会不到的快乐。
“老板,来两瓶梦幻庄园。”
他熟练地点着酒,梦幻庄园并不是最好或是最高贵的,他的价格也就只有5枚金币左右,一般的平民即便咬咬牙,也能消费的起。但是埃德蒙却一直特别中意这款酒,并非酒的品味,而是酒馆中其他人投来的视线。
如果刻意点太昂贵的酒只会让他们觉得没有真实感,比较也毫无意义。就是像这样对自己而言偶尔一次的奢侈消费,却在他人手中是每天必点的小菜,这种切实的体会带来的羡慕,才是埃德蒙最喜欢的节目。
只是,今天出乎他的意料。
“不好意思,埃德蒙大人,今天仅剩的两瓶刚刚被人点走了。”
“什么意思?”
埃德蒙开始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庶民们居然打算在今天奢侈一把吗。
“没关系的,埃德蒙大人,我们去其他酒馆吧。”
“是呀,埃德蒙大人,只要有您在,去哪儿都行。”
两边的女性突然一起开口劝道,,虽然她们的话非常合理谄媚,但是埃德蒙听到她们让自己离开,莫名想起了过去那些魔法学院的家伙,在那个下午,也是他们让平平的自己赶紧放弃魔法,回家当自己的二世祖。
他瞬间觉得身边这两人就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他猛地一拍桌子。
“是谁点的?”
“这是客户的隐私,我……”
“我问你是谁点的。”
看见眼前的老板迟迟不愿意交出客户的信息,埃德蒙有些不耐烦地伸出了右手的食指,指尖跃动的火焰彰显着他高贵的魔法师身份,火焰带来的高温轻微灼烧着老板的脸颊。
“是那边。”
老板最终屈服于武力,指着酒馆深处的一张桌子。
埃德蒙顺着老板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个非常隐蔽的位置,即便来了这么多次,埃德蒙也没留意到酒馆中还有这种座位。
他在女人的陪伴下向那张桌子走去,最先看到的是位于深处,半举着酒杯,与周围灰暗环境格格不入的漂亮金色散发和眼眸构成的娇小少女,她身上散发出某种超脱世俗的高雅,让人看到就不由得觉得自惭形秽。
埃德蒙只感觉自己瞬间涌现出对这种高雅无穷的占有欲,现在只想立刻得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让她作为自己的陪衬,好像这样做自己过去失败的人生就可以不复存在了。
“你喝醉了吧。”
少女突然开口,埃德蒙刚想回复,只听到少女的对面传来了另外的一个男声。
“我才没醉。”
“我不信,醉鬼都这么说,真是的,这么烂的酒德文你也能喝醉啊?”
埃德蒙这才发现,在少女对面位置,坐着另一个男人,他的身高很高,但是自己把注意力全放在少女的身上,完全没留意他。
这个男人正举着酒杯和少女对饮着,只是与清醒的少女不同,男人已经单手支撑在桌子上,整个身体摇摇晃晃,眼睛半睁半闭,那种颓废的感觉看着就让埃德蒙觉得恶心。
自己的女神为什么偏偏和这种男人在一起喝酒。
埃德蒙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愤怒,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自己人生的写照一样,明明拥有许多财富,却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失败中,什么也做不到的无能废物。
他无视掉这个扰乱自己心情的男人,埃德蒙跨前一步行了个绅士的贵族礼仪,开始了自我介绍。
“这位女士,本人名叫埃德蒙,埃德蒙·梅迪奇,请问您愿不愿意和我共饮一杯呢。”
少女左右转了转头,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女性后又蹦出了一句埃德蒙听不懂的怪话:
“终于要来了吗,异世界的搭讪桥段,不过话说这家伙也太炮灰了吧。醒醒德文,到你出场的时候了,快展现你的主角光环。”
看着对面的男人半天没有反应,少女打了个响指:
“对啊,我怎么把任务给忘了,不给你系统任务,你怎么会做呢,赶紧加上,赶紧加上。”
“这位小姐,还请之后能到我的宅邸一叙,我在伊米特罗还算是颇有名望的贵族。”
埃德蒙等了半天,少女依旧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又用强硬的语气重复了一次。
终于,面对少女长久的无视,他没办法再压抑自己继续等下去了,他猛地伸出手,想要一把抓住少女的衣服把她提起来。
“不,爱娃!”
伴随着一声低吼,埃德蒙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一个铁钳夹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顺着力道传来的方向看去,居然是那个被称为德文的颓废男人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会是那个看起来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他。
“哦,终于愿意做任务了吗,看来还是奖励问题啊,之前的奖励2个面包实在太少了。”
少女依旧自言自语着:
“还有爱娃是谁啊,我是艾尔。”
“开什么玩笑!”
埃德蒙大吼了一声,酒馆里的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大家都看了过来,他身边的两个女人更是蹲在地上捂住了耳朵,这似乎是她们经常遭受男性的种种暴力后形成的条件反射了。
只有艾尔依旧用饶有兴致的眼光看着他,金色的眼睛深邃而愉悦,那种眼神也让埃德蒙感到生气,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看自己,为什么这和自己一样的废物,却要在这种时候当英雄。
“你怎么不去死啊!”
埃德蒙咆哮着,他的右手逐渐出现一个圆环,圆环的边缘浮现出一道道闪电,周围大气中的玛娜正随着这个圆环的出现不断向埃德蒙汇聚,酒馆里一些反应快的人已经站起身拔腿就跑了。这就是真正的一环魔法了,和之前威吓老板的戏法不同,他是真的打算用自己的贵族特权将这个侮辱了自己的人杀死。
只是,下一个瞬间,德文手上也出现了一个圆环,埃德蒙瞬间感到大事不妙,对方居然也是一个一环法师,难道是别的什么地方的贵族吗,自己会不会犯了什么大错。
就是这一刹那间的犹豫,德文的魔法已经抢先完成,随后埃德蒙就感觉自己两眼一黑。
“你也挺有趣的,下次见面的时候去过你还活着,就给你点奖励吧。话说回来,这酒确实很烂,既不能让我喝醉,还会让别人耍酒疯。”
这是他意识消失前最后听到的声音,那是甜蜜的少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