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德文先生，真的要走这条路吗？”
山洞前，高个子的领队举着火把有些不安地看向边上的德文，现在距离白天的哥布林袭击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夕阳深红的光线穿透高大树木的遮挡洒到山洞边的石壁上，剩下的地方充满了令人不安的阴影。
由于德文在阻击哥布林的战斗中英勇的表现，这个队伍实质上已经听从德文的指挥了，而按照德文的意思，只要穿过眼前的洞穴就能到山谷中的一个村子，这样大家就可以短暂地休息一会儿。
“是的，我们现在只有这个选择，天已经快黑了，在白天刚被小鬼袭击的情况下，我可不想在野外露宿，不知道这附近究竟有几个哥布林据点。放心吧，这条路我以前经常走的，不远。”
“但是听您之前的意思，山洞里面更可能是一批小鬼们的老巢吧？”
“啊，所以进到这个山洞必须万分小心，尤其注意会不会有什么视野的死角藏有魔物，但是再怎么样紧张一个小时总比紧张一个晚上要好。”
看到德文已经下定了决心，领队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向几个会戏法的佣兵和商人打了声招呼，让他们做好准备。
山洞并不算小，只是有些矮，如果骑在马上时不时就会撞到洞顶的岩壁，大家只好从马上下来步行，马车上的只剩下不能行动的伤员。会戏法的人均匀分布在整个队伍周围做戒备，而不会魔法的人则是负责借助火光来勘察地形，整个队伍有条不紊。
偶尔有水滴的声音从洞内深处传来，除此之外的时间寂静得可怕，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生怕错过了哥布林们靠近时的发出的动静，每个人的面色都十分凝重，仿佛战斗随时都可能爆发。
“喂，德文，那边好像有个人啊，不去看看吗？”
打破这个压抑氛围的是走在德文身边的艾尔，少女手指的方向是他之前没有进去的一条岔路，听到少女的这句话，几个人一起用火把往那边照去，借助黑暗中唯一的火光，众人勉强能看清那里面有个人影。
这就突然有点恐怖故事的感觉了，本应该魔物横行的漆黑山洞里居然出现了人，每个人都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那个不是哥布林吧？看样子身高比哥布林高多了。”
“应该是错觉吧？或者只是骷髅？”
“我们不会已经死定了吧，就像那边的人一样。”
看着大家惊恐的表情，少女就觉得非常有趣，凭借她的魔法和身体能力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这让她想起了前世的时候特别喜欢看的那些实况主玩恐怖游戏的切片，这种站在上帝视角看别人一惊一乍的感觉总让她感到十分开心。
“你不觉得害怕吗？”
“嗨呀，恐惧的根源来自火力不足，只要把那边夷为平地不久好了。”
艾尔还想继续瞎吹牛，德文已经挥手制止了还在骚乱的众人：
“大家维持戒备，我一个人去那边看看。”
“我也去。”
艾尔一边自说自话地就跟了上去，德文也没有拦着她。
岔路的路边有着不少碎骨，上面残存着因野兽啃食而造成的浅浅牙印，深处传出魔物粪便的恶臭，夹杂着尸体的腐臭混合成一种令人犯呕的气味，德文只好捏着鼻子继续往前进，直到那个人影的身边。
那是一个半靠着岩壁坐在地上不断喘气的男人，一个身上遍布已经结痂的伤疤的男人，他的相貌还算英俊，淡蓝的头发配上白皙的面颊，看样子像是个平日养尊处优的少爷，娇嫩的皮肤上留下许多伤口。大概很多天没有合眼睡下了，他的眼里布满了交错的血丝，衣服上也遍布泥泞，更远处的地面上插着半柄断剑。
他的右手缺少了两根手指，断面上是可怖的牙印，鲜血还在不断地流出，像是刚被吃掉的，大概是听到了德文的脚步声，男人转动眼睛看向这边。
借着火光，德文看到也看到了男人，他的脸上难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卡洛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
“我是德文啊，德文·杜波伊斯，在造章斯克的时候和你喝过酒。”
“啊。”
被称为卡洛斯的男人声音沙哑而疲惫，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他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德文马上把他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还能动吗？”
卡洛斯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德文配合着他的动作用力把他拽了起来。
“艾尔，能叫下商队里来几个人吗？我带他一起走。”
“你认识他？”
“算是吧，爱娃去世后的几个月里在造章斯克的时候有一起喝过酒，他是一个当地的一个贵族。”
“我还以为你会一视同仁地讨厌所有贵族呢。”
“嗯，艾尔你对他家还不太了解吧，他家在当时已经近乎破产了，我是和他一起在某个大贵族宴会上被主人给赶了出来的，然后就这样认识了。”
“同类相聚，你遇到的尽是这种家伙呢。”
艾尔摇了摇头，随即少女打了一个响指，卡洛斯断掉的手指就瞬间复原了，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右手，然后用异样的眼神看向艾尔，发现此时少女也用同样的眼神看向自己，不过后者眼中的惊讶马上消失，她继续道：
“既然是你的朋友，就当是礼物好了，我可不喜欢看到残障人士一直在我的视野里徘徊。”
“你是……”
“艾尔，我是德文的魔法导师，请多指教了。”
……
“所以你的商队也被哥布林袭击了？”
“嗯，只有我一个运气好活了下来。”
在走出山洞后，卡洛斯在德文的照顾下似乎已经缓了过来，他们并排坐在马车后面的伤者区，聊起了分别以后的这几个月，艾尔则是躺在后面偷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在和你分别后我也想尝试再做些生意，几经辗转就来到了这里，没想到居然又遭遇这种变故啊。”
“你们击退了来袭的哥布林是吗，真是了不起啊，我就没那么走运了，在通过这个山洞的时候，大量的同僚被从各种死角冒出来的哥布林所杀，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岔路的深处，好像就是哥布林的巢穴。”
“巢穴？”
“嗯，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发现，不断找小路往坑道的深处逃去，但是好像越往里面哥布林就越多，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的吧。”
“那你在这个山洞里呆了多久？”
“大概两三天？两三周？又或许也才几个小时？不知道啊，因为迷失了方向，我被困在这里很久了，这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片漆黑，我已经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了，只是一直重复消灭靠近我的魔物，啃食他们的尸体以果腹，直到彻底累倒在地上为止。在你找到之前不久还被哥布林啃掉了两根手指呢，我都以为自己要死在里面了。”
“前不久吗……也就是说这里还有哥布林吗？”
“谁知道呢，不过我确实能感觉到最近挥剑和使用戏法的频率越来越低了。”
“所以我们走进来一路都没什么魔物啊，原来都快被你杀完了。”
“哎，真是世事难料啊。”
卡洛斯忽然笑了起来，他湛蓝色的瞳孔中依旧透出着的颓废感，德文非常熟悉，那是第一次在宴会上见到卡洛斯时，对方就是这种感觉，只是现在的德文再也无法像当时那样感同身受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放弃了，我要回到造章斯克。”
卡洛斯认命一般摇了摇头，德文本来想劝两句，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么我们……至少现在可以一起吧，我也要去那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