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时候，德文是被爆炸的声音惊醒的，还没等下属来给他报告，单凭借一些稀疏的人声他就已经大致理解了现状，是敌方魔法师的偷袭。
但是此时德文脑中第一个想法不是如何反击，而是艾尔究竟到哪里去了。
换做平时的话她都会呆在自己的身边，无论何时醒来，自己第一个看见的永远是金发少女半坐在自己床边的身影，时而会向自己打招呼，时而不会。
“今天要做什么？”
这一直是两年以来德文起床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之后或是有德文拜托她的工作，或是出于少女自身的兴趣，艾尔一般就会自顾自出门。
虽然不知道神祇会不会睡觉，晚上都在做些什么，不过他觉得至少在早晨，少女总是会在自己床边等自己醒来的。
只是，今天早上床头却空无一人，德文还有些不敢相信地四处看了一圈，帐篷里哪儿都没有艾尔的身影。
“是因为突然的袭击让军队太混乱了吗，艾尔没事吧。”
男人自言自语了一下，随后又摇了摇头。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她又不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笨蛋妹妹，而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世间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余兴罢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奢求更多的陪伴呢。
然后一道熟悉又带些焦躁的声音传进帐篷，打断了德文的胡思乱想。
“德文，啊，你已经醒了啊。”
门帘被人打开，进来的是卡洛斯，他身上的装备也有些没穿戴整齐，内衣的一角露在了盔甲的缝隙之中，看起来也是慌乱之下赶来的。
“是敌袭，前营刚刚和敌军发生了战斗，然后左侧的树林中也有敌人，目前不清楚右边的情况。”
“我明白了，昨天的会议中应该都有分析过这种情况，敌人的数量怎么样。”
“不清楚，而且连敌人的分布也不是很明确，恐怕没办法复刻像是托德米塔那样的斩首作战了。”
卡洛斯一边继续道，一边有些不安地搓着手，在他看来这样大型的战争一上来就被敌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显然局面陷入了不利的境地，自己已经有些束手无措了。
“别急，贵族领可不像王国内普及了魔法教育，魔法师的数量少的可怜，诚然对方能做出如此大规模的攻击偷袭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恐怕背后少不了波思贵族的支撑，在这种时候正好一网打尽。”
德文说着摸了一下下吧，只是稍稍沉吟了一会儿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让部队整体往后方的平原方向移动，我们所处的位置没有那么容易被对面包围才对，当务之急是拉开距离让我们的魔法师也能支援战斗。”
“除此之外，卡洛斯，你需要去侧面，用三环以上的魔法来对树林区域进行无差别攻击，保证前方的部队不能承受太高的压力，我会去河岸方向检查一下情况。”
“是。”
卡洛斯点了下头表示了认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判断清楚形式，并做出正确的指挥，果然德文是军事上的天才。
“走吧。”
没有再多的解释，德文和卡洛斯走出帐篷，前往各自的战场。
……
阵地前的河流是只一处浅滩，最深处也不过刚刚超过德文的膝盖，只要有这个意思完全可以徒步渡河。
而为了维持住自己这边的阵线，双方都在不断尝试向对面的方向发起冲锋，不同于可以远距离攻击而远离战场的魔法师们，那些不会魔法的士兵们只能在河流中不断贴近，残酷地相互砍杀，飞溅的血液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将整条河流染成鲜红。
呐喊，悲鸣，爆炸，刀剑的交锋，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在一起，组成了名为战争的交响曲。
不再是托德米塔那样的小打小闹，这才是真正的战争。如同绞肉机一般，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向对面，死亡已经失去了他对每个人的意义，转化为了一串单纯的数字，或许晚些的时候就会被卡洛斯轻描淡写地告给自己。
在他刚到达河滩的时候就受到了士兵们热烈的欢迎，大家都像是看到救星一般靠了过来。
“德文宰相！”
“请救救我们吧！”
“停，接下来我会负责阻碍敌方的高阶魔法师攻击，你们要维持自己的工作。”
德文挥了挥手，示意蜂拥而来的狂热士兵维持自己的工作，然后他走到一个凸起的土台以更好的观察环境，近处，不少的低阶魔法师在为那些士兵掩护，而更远的河滩上，则是双方尸体的不断堆积。
“说起来，威克里奇那家伙，好像很讨厌这一切吧。”
看着眼前的地狱，德文忽然想起了友人，以及离别时他那副对自己厌恶，失望而又担忧的复杂表情，其实德文多少能够理解他。
“但很抱歉啊，我觉得这样的场面才能让我热血沸腾，这样的场面才能让我明白自己所做的事。“
有一件事，他从未对艾尔提起过，发起战争的源泉不是源自他对于其他贵族领暗杀的恐惧，而是源自第一次在议会上的提议无人反对后，所产生的对权力的野心。
即便为城里的市民做了再多，受到的赞美和认可再多，德文依旧无法认可自己，在他的眼里，自己是需要比肩历史上英雄的人，自己是需要重新让人类伟大的人，自己是要实现小时候和爱娃说起的那个童话世界的人。
而他一直相信，正如自己过去一直看的历史上写的那样，辉煌的时代必然由英雄用敌人的鲜血来缔造，而他们都是像这样通过战争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那些卑劣的暗杀者必须用鲜血来偿还自己的罪孽，所以只有这样彻底灭绝腐朽贵族的战争才能让德文些微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事切实行走在正道之上，行走在前往格里佛德的道路之上。
所以他才会不顾旧友的反对强行推行入侵造章斯克的计划，这样的自己，是不应被这样小小的托德米塔束缚自己野心。
只有真正的格里佛德，才能实现爱娃最喜欢的那个童话世界，而只有真正的战争，才能让他有活着的实感。
“这样的战争还会持续多久呢，恐怕不会再像托德米塔一样简单了吧，真让我感到兴奋。”
只是，他也知道，这场战争也不会像托德米塔那样单纯了，因为自己已经从地狱的毁灭者变成了地狱的缔造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