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璃推开门，就见陆微央趴在案前，一脸苦恼地盯着面前的《仙门礼仪》。陆微澜坐在一旁，正翻阅着《昆仑山规》，小脸上写满了困倦。
她走近一看，不由得也头疼起来。这些繁文缛节，前世的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在魔殿时，她想杀谁就杀谁，想去哪就去哪，哪里需要讲究这些虚礼。
"娘亲，"陆微央可怜巴巴地抬头，"为什么见了长辈要行三揖九叩之礼啊？直接跑过去抱着喊爷爷不就好了吗？"
沈清璃一愣，随即轻咳一声："阿央不可胡说。"她在女儿身边坐下，强忍着不适翻开书页，"这些礼数都是...都是为了..."
她语塞了。确实，前世的她也觉得这些规矩都是无用的桎梏。
"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乖。"陆微澜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爹爹说过，懂礼数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沈清璃心头一暖。这孩子虽生得像极了陆临渊，倒还带着几分天真烂漫。
"娘亲，我们不看这个了好不好？"陆微央趴在沈清璃腿上，撒娇道，"这些字好难认，头都大了。"
"不行。"沈清璃板起脸，强迫自己继续念下去，"见长辈行礼时，需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些繁文缛节，比修炼魔功还要令人头疼。
"娘亲，你也觉得无聊对不对？"陆微央眨着大眼睛，一脸狡黠，"我看见你打哈欠了！"
沈清璃一怔。她竟在不知不觉间露出了破绽。
"娘亲最好了！"陆微央一把抱住她的腰，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我们去花园玩好不好？就一小会儿！"
沈清璃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人儿。这是她的仇人之女，此刻却如此亲昵地依偎着她。前世她一剑可灭千军，如今却要被一个孩子缠得无可奈何。
"阿央，别闹了。"陆微澜放下手中的书，"爹爹说过，要好好读书。"
"姐姐最讨厌了！"陆微央嘟着嘴，抱着沈清璃不撒手，"娘亲，你说好不好嘛！"
沈清璃看着女儿撒娇的模样，只觉得一阵恍惚。
"不行。"沈清璃轻轻推开陆微央，"你们要好好读书，不然爹爹问起来，该怎么回答？"
她暗暗攥紧了衣袖。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她，从前的沈清璃最是严厉，从不会轻易答应孩子们偷懒。若是表现反常，难保这两个孩子不会在陆临渊面前提起。
"阿央，听话。"她板起脸，"把这一页读完，娘亲再陪你们去花园。"
陆微央撅着嘴，不情不愿地坐回去。沈清璃看着她低头读书的样子，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这些天来，她早已习惯了伪装，却不想连对着两个孩子也要如此小心。
沈清璃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女儿。陆微澜已经完全沉浸在书中，时不时皱眉思索，与陆临渊读书时一模一样的神情。陆微央却在偷偷摸出一包点心，躲在书后面小口小口地吃着，还不忘往姐姐那边瞄两眼。
这一幕本该温馨，沈清璃却不敢多看。她站起身，走向书架深处。既然来了藏书阁，也该找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她的目光在书架上扫过。《昆仑山志》、《仙门典籍》、《修真心法》......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功法，根本无法与她前世的魔功相提并论。
忽然，她的手停在了一本泛黄的古籍上。《天魔志》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这是......"她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本书记载了历代天魔的事迹，其中必然也有关于她的记载。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书册，翻到最后一章。果然，在《当世天魔》一节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魔尊......，"她默默念着这个曾让九天颤抖的称号，"嗜杀成性，屠戮三十三天，终为昆仑仙尊陆临渊所诛。"
短短数语，就将她前世的一生概括。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诛"字，指尖微微发颤。
"临死前负隅顽抗，"她继续往下读，"被仙尊一剑穿心，魔躯化作飞灰。其魔骨所制法器，皆被封存昆仑秘库。"
沈清璃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枚玉镯，正是陆临渊所谓的"定情信物"。
"娘亲，你在看什么？"陆微澜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没什么。"她迅速合上书册，转身露出温柔的笑容，"只是在找些有趣的故事。"
陆微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回到座位。沈清璃将书放回原处，指尖在书脊上停留了片刻。
她的目光在书架上游移。这些典籍记载的都是些什么?将她的一生浓缩成寥寥数语,仿佛她不过是昆仑仙尊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敌人。
这些典籍轻描淡写，只为引导后人向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漫天魔军，血染的天穹，为她战死的魔族子民，都被一笔带过，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的目光忽然被一本泛着淡淡金光的书册吸引。《太虚清心诀》五个字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沈清璃伸手抽出书册，翻开第一页。这是昆仑山最上乘的心法，据说可以凝练元神，洗涤心灵。
"清心凝神，万法归一......"她默默读着开篇要诀。这与她前世的《天魔心经》竟有几分相似。同样讲究心神合一，只是一个求虚无，一个求执着。
她越看越是入神。书中所述的修炼之法，与她前世所学虽然南辕北辙，但其中玄机却颇有相通之处。那些繁复的口诀在她脑海中快速流转，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开始运转体内灵力。
"原来如此......"她轻声自语。这《太虚清心诀》讲究以虚化实，以柔克刚，与她前世的魔功恰恰相反。但正因如此，两种功法竟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她完全沉浸在修炼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远去。体内的灵力随着心诀运转，渐渐形成一个奇特的循环。前世的经验让她很快掌握了要领，虽然仙魔有别，但修炼的本质却是相通的。
"姐姐，我们去花园玩吧！"陆微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嘘，别打扰娘亲。"陆微澜轻声说道。
沈清璃却充耳不闻，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沉浸在修炼中。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当她终于从修炼状态中醒来时，才发现烛火已经燃了大半。
"天地有常道，日月照四方。清心养浩气，执念伤道长。"沈清璃轻声吟诵，这几句诗文不经意间便从心头流出。
"好一个'执念伤道长'。"一道清朗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带着若有所思的语气。
沈清璃心头一凛，转身见一位白衣男子正立于书架暗影之中。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画，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
她迅速在记忆中搜寻——这是双胞胎的老师，莫问天。据说此人曾游历九州，见多识广。
"莫先生。"她垂眸行礼，面上恢复了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心中却已暗自戒备。
"夫人不必多礼。"莫问天缓步走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太虚清心诀》上，"只是没想到，夫人竟对这等修炼心法也有研究。"
沈清璃露出困惑的神色："莫先生说笑了，妾身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手翻阅罢了。"
"是吗？"莫问天轻笑一声，"方才夫人运转心法时的姿态，可不像是初学者。那股气息的流转之法，倒是颇为...独特。"
沈清璃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妾身资质驽钝，不过是依样画葫芦，想来是莫先生看错了。"
莫问天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夫人太过谦逊。这《太虚清心诀》虽是基础心法，但其中玄机也非寻常人能参透。更何况......"他顿了顿，"夫人的领悟之法，竟与传统大相径庭。"
沈清璃微微垂眸，掩去眼中的警惕："妾身不过是好奇翻看，实在不懂其中奥妙。"
"夫人不必介怀，"莫问天正要说什么，陆微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莫先生！"
沈清璃暗自松了口气。再这样谈下去，她怕是要露出更多破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