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雅的母亲和外祖母都是王宫的女佣,负责打扫和浆洗。这一份工作其实非常令人羡慕,莉雅的母亲还很小就被外祖母带到了宫廷里,年纪稍长之后顺理成章也成为了一名宫廷女佣。
在王宫里被国王临幸诞下子嗣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很多人甚至以此为目的。但问题是莉雅的母亲年纪太小了,生下莉雅后不久就失血而死。莉雅靠外祖母抚养长大,因为是庶出,而且母亲也死了,莉雅在王宫里很不受重视。但相比于宫殿之外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平民孩子们来说莉雅的童年完全称得上幸福。
莉雅对母亲没什么印象,也谈不上有感情,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外祖母。
外祖母也谈不上对莉雅多亲切,母亲的死被归咎于莉雅的出生,对于年幼的莉雅没给过什么好脸色。虽然已经是当外婆的人了,但其实年纪不过四十出头,本来希望能借着自己女儿的姿色笼络国王,假使成功了就能极大程度改善自己的生活,如果能生下个男孩子就更好了。但事与愿违,年轻漂亮的女儿死了,生下来的还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没有继承到母亲的容貌,她长得更像父亲,也就是老国王斯卡莱昂。
莉雅懂事很早,记忆中外祖母喜欢喝酒和赌博,嘴里总有一股酒臭味。每天工作完成后都要和其它女仆开赌,一直到深夜。如果赢了,外祖母会拎着酒瓶唱着歌给已经睡下的莉雅一个沾满酒气的吻,然后把莉雅摇醒,给她讲母亲的故事,自己的故事,宫殿高墙外的故事。如果输了,会把莉雅扇醒,一顿打骂。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莉雅五岁。她在陪同外祖母打扫宫殿时被国王撞见了,国王第一眼就看到了莉雅,开口问这是谁的孩子?莉雅的祖母也在旁边,赶忙堆笑说着是国王的骨肉,然后大概讲述了下莉雅母亲的事情。国王对莉雅母亲没什么印象,但莉雅眉眼和自己十分相似,继承了莱昂家族的那一份英气,颇有宫殿大厅悬挂的初代国王画像的几分神韵。
虽然母亲仅仅是一名女佣,但国王似乎挺喜欢莉雅,当场亲自赐给了名字,还允许其进入宫殿各处,陪同嫡出的王子和公主们游玩学习。
外祖母自然千恩万谢,不过莉雅的人生从这时开始就被卷进了漩涡。作为庶出的女儿,莉雅在和各位哥哥姐姐们身边过得十分艰难,一直是恶作剧的对象。撕破她的裙子,剪掉她的头发,把她推到泥塘或马桶里,在她衣服里放毛毛虫。莉雅几乎每天都是哭着回到女佣们睡觉的地方,而自己的外祖母这时候要么正在赌博,要么在去赌博的路上。
莉雅如果和外祖母哭诉自己的遭遇,比起温柔的安慰,更有可能遭到其斥责。外祖母会反复强调自己抚养莉雅长这么大有多不容易,而莉雅不知感恩,不仅没有偷出哪怕一个铜币给自己,反而总把衣裙弄脏弄破。外祖母经常教导莉雅如何才能讨好这些年幼的王族,如何谄媚地笑,如何动听地说,如何做出一个完美的鞠躬,如何扮演让所有人开心的小丑。
莉雅照做了,各类欺辱事件的确少了一些,但抛弃了尊严的人是不值得被尊敬的。以前的欺负其实更像是在驯化一只顽劣的小狗,能给众人带来乐趣。而现在莉雅已经变得和随处可见的仆从一样了,失去了调笑的意义,莉雅迎来的更多是无视。
但这份无视真的让莉雅松了一口气,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莉雅学会了读写,学会了击剑和马术,学会了贵族的礼仪,学会了权术和卑鄙。
外祖母在莉雅十四岁那年去世了,对于外祖母的死,莉雅毫不意外。沉溺于酒精中的外祖母很久以前就抱怨胸口痛,直到一个乌云漫天的夜晚,外祖母死在了宫殿后面一个避风的棚子里,那里是外祖母赌博的地方。据说外祖母那天输了很多,她在最后一把将剩下的钱都压了下去,赌博的不确定性正是其魅力所在。在这最后一把里局势逆转,外祖母可能赢到了她这辈子最大的一笔,在猛灌几口酒之后,她带着满脸的笑容倒了下去。
莉雅很伤心,虽然外祖母对她并不是很好,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就算生活很窘迫,但也从来没有缺短了莉雅的衣食,就算整天恶语相加,但依旧会把自己搂入怀中安然入睡。莉雅记得在自己生病时外祖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在国王寝宫偷来的药,也记得在被男佣们欺负时她晃动着肥胖的身躯为自己出头的样子。
莉雅依旧有亲人,她有父亲,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但这些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莉雅晚上和佣人们睡在一起,白天同王子公主们一起学习,她不属于任何一边。她从自己的角度审视着自己,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过去。她思考着这个国家是如何运转的,她意识到了自己真正需要什么,她的头脑变得愈发清晰,她决定不顾一切去夺取权力。
莉雅不算很聪敏,但她很有韧性,对她来说困难的是寻找目标,确定了目标后一切就变得简单了,只需要朝着目标走过去就好。这路程中有艰苦,有磨难,甚至有死亡,但这又如何,要么自己到达终点,要么生命到达终点。
莉雅首先笼络了一些女仆,以自己公主的身份想要和女佣们打好关系非常简单。然后她看出了王子公主们的小群体,大致分成三个派别。一个是以大王子二王子为中心的王权派,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之一将是下一任国王,因为和莉雅年纪相差较大,而且他们经常在外率军作战,莉雅很少见到他们。一个是以大公主和四王子为中心的阴谋派,他们一直在等待能够上位的时机,希望能获得王位继承权,或者至少在老国王死后争取到更多的领地和财富。第三个群体是以三王子为中心的苟且派,三王子身患残疾,一直没有受到国王的重视,他和一些同样不受重视的国王子嗣抱团取暖,因为人数众多,也算是一股力量。
既然王子公主们之间有隔阂,那就有莉雅行动的空间。她先是加入了三王子为首的苟且派,在获得信任后自告奋勇去阴谋派做卧底。在莉雅还小的时候,主要就是被大公主她们欺负,莉雅对这个派别里的人其实更熟悉。莉雅和大公主说她已经买通了女仆们,可以轻松刺探到大王子他们的行踪、交际圈、日常习惯等,如果好处给得够多的话,甚至能得到一些更机密的内容。大公主似乎已经忘记了过去自己对莉雅的所作所为,有听话且有能力者加入自然十分欢迎。
莉雅通过自己和女佣们的关系,以及从大公主那里拿到的活动资金刺探到了很多的情报。莉雅将情报进行加工处理后有选择性地透露给了阴谋派和苟且派,这两方的人对她愈发信任。莉雅也在其中慢慢积蓄着财富、人脉以及力量。
在莉雅十八岁那年她的机会来了。那是一个严冬,莉雅从未见过雪能下这么厚。莉雅先和大公主商量了一个计划,准备在国王举办的新年宴会上对大王子一派下毒,然后将责任推给残疾的三王子。计划简单到有些粗糙,但却非常可行,三王子是这次宴会的筹办者,而且大家都知道他与大王子向来不睦。无论最后是否能一石二鸟,只要大王子和二王子能在宴会上毙命,大公主就无疑会成为最大赢家。而为了让大公主能避开嫌疑,莉雅还建议不要让这件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只有自己这方也有人送命才能脱开嫌疑。
但这件事情莉雅完整地告诉了三王子,老三仔细权衡后告诉了自己的二哥。二王子和大王子虽然是一个派别的,但二王子也一直觊觎着王座,如果大哥死了,自己毫无疑问会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
宴会就这么开始了,顺利得出乎莉雅的预料。莉雅其实已经在城外藏了不少钱财,如果事情败露她准备立刻逃走。大家举杯畅饮后大王子和一众亲信在毒药带来的剧痛中倒下,二王子拔剑和三王子一同指证这些都是大公主的主意,还不等公主辩解,就被埋伏的勇士砍死。宴会的护卫都是由大王子和二王子的王权派负责的,虽然大公主的阴谋派也带了随从,但寡不敌众。
而在这起骚乱发生时,莉雅坚定地站在了国王这边,在局势开始混乱时,她第一个冲上王座挡在国王身前,并随同护卫将国王保护至后庭。在大厅里还一片刀剑交织时,莉雅向国王谈起了这起阴谋的始末,莉雅当然把自己的功劳从中抹去了,莉雅讲述的一切都是以“女佣们说“为开头的。
事件在阴谋派全军覆没中结束了,大公主和四王子在混乱中死去,同一派别的文臣武将和随从都没能走出宴会厅的大门。二王子一方也死亡过半,但二王子本人则如愿成为了第一顺位继承人,三王子所领导的派别得到了重用。而莉雅则再也不用和女佣们睡在一起了,她正式获得了公主称号,服侍在老国王身前。
因为这次骚乱,本就生性多疑的老国王对自己的子嗣更加不信任。几位王子被派到边境驻守,公主们则尽可能嫁到周边小国,以换取和平与附庸。莉雅则因为这次的表现得以留在帝都,并且开始帮助老国王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她一直和女佣和卫兵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她用自己的地位谋取到的金钱很多都用来收买人心了,这使得她的触须遍布王都。
按照莉雅的构想,就是继续这样赢得老国王的信任,不断积蓄力量,在国王逝世时顺理成章地加冕为女王。但这样一条平稳的路并没有持续多久,老国王在一次游玩中不慎从马上跌落摔断了腰。眼看老国王命不久矣,在外征战的二王子听到消息后也放缓了自己的侵略步伐,开始有意识地聚拢部队,做好了随时回到帝都接任王位的准备。
但莉雅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不可能正面同她的王兄对抗。对莉雅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让老国王在所有人面前指认莉雅为下一任接班人,但根据莉雅自己的观察和刺探的情报来说,国王将会让二王子继任。莉雅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有多么危险,三王子是知道莉雅在那场骚乱中扮演着如何关键的位置,想必二王子也应该清楚,如果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登上王座,最先想到的事情一定就是清除莉雅的存在。
国王一天比一天虚弱,任谁都知道老国王活不了几天了,他随时可能当着大臣们的面宣布新国王的人选。莉雅没有时间了,如果一旦确定新国王不是她,那莉雅面临的只有死亡。
她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闯入国王寝宫,亲自问了国王要把王位传给谁。国王没有明说,而是大声斥责莉雅的无礼举动。莉雅从国王的表现中突然明白了很多,国王其实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自己。
莉雅现在能选择的路就只有一条了,她捏着国王的脸颊将毒药灌到了国王的嘴里。不知是因为常年征战留下的强壮肉体还是因为回光返照,半身瘫痪的国王在此刻居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他的反抗让药洒得到处都是,国王的喊叫声响彻宫殿。虽然莉雅提前用借口支开了早已被收买的侍从,但巡逻的卫兵一直都是国王的心腹。莉雅没有办法,只能将匕首捅入自己父亲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