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知道,这也许有些残忍,但你一定要坚持。不论你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请你坚持。不论你将舍弃掉什么,不论你将失去掉什么。答应妈妈,全都坚持下来,好嘛。所有你遭受的一切,都是考验。
天胤不是有句老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只会让你更坚强,更加强大!我的孩子啊,答应妈妈,永远别放弃!!”
成人冠礼那天,母亲说完这些以后,就在病榻上故去了,说是得的早年受魔族所害的毒病,可连当朝几位最有资历的太医也都根本没看出来,魔族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手段。
凉殊想起这些的时候,他终于慢慢醒来了。天神索仍然顽固地将他捆缚在一根柱子上。
他的面前被故意地竖了一面铜镜,因为多日没有吃上东西的缘故,凉殊原本壮硕的身材都显得有些瘦弱了。
他其实根本不敢多看,因为印象里的自己有多威武神勇,如今的自己就有多落魄不堪。
此时他从手足逐渐蔓延过来的腐蚀之毒,更进一步地削去他的肢体。原本确实只是失去手,失去脚。但现在已然从手腕口,从脚踝处往里往深处蔓延。令人细思极恐的是,也许有天,凉殊将彻底只剩下躯干。
而当凉殊看见自己光溜的下身。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再次糊住双眼,他真想放声大哭,但不可以,他不能在敌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软弱,他不能这样做。他咽下悲伤,咽下眼泪,他把咬碎的牙齿咽进肚子里,他默不作声,但已然暗暗铭记下一切。
也就在这时,那个漂亮得比天上的星辰还要夺目,璀璨得令太阳也无法与其争辉,双翅宛若垂天之翼,光圈宛若真理之环。
左手挂着圣链,右手刻着圣令,胸前挂着一本小型福音书,以生死作为权柄的天使族公主,曙光圣女——希亚·卢米娜,捧着一碗被各种药材和香料覆盖掉气味的肉汤,慢慢向凉殊走来。
凉殊饿的要死,本能的进食欲望,使得凉殊反复空咽,肚子也不自觉咕咕叫起来。
“凉殊,虽然你背叛我在先,但我们总归夫妻一场,我怎么舍得真的让你受苦受累!
快来喝下这碗肉汤,希尔和爱莉莉都为此忙活半天了。我可真没看过,她们为谁亲自调理烹饪。你呀,真是有口福了。”
很动听的声音,希亚似乎在努力扮演一个好妻子的身份。
可这一切都太过虚假,即便凉殊肚子中空空如也,都忍不住作呕,反吐出胃酸。
“恶心!你真恶心!”凉殊斥责道。
“你没手没脚的,没了我怎么活啊,让我来喂你吧,好好喂你。”希亚拿起一个调羹,而不是汤匙。
调羹够大,能让希亚的手距离凉殊远些,而汤匙则不同。
凉殊注意到这个细节,打从那天希亚与自己相识开始,希亚就对接触自己,靠近自己非常反感。直到现在也不例外。
对方都饿了自己几天了,怎么会无事献殷勤,汤里有问题,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即便自己拒绝,强烈抗拒,对方也仍旧能强硬地把肉汤灌进自己的嘴里。
既然如此,还不如假意接受,但……
当即,凉殊有了想法,“我身体很脏,圣女大人能帮我擦一下吗。只要圣女大人帮我擦一下,我应该就有力气吃饭了。”
“我可以让下人帮你擦拭身体,这没问题的。”希亚客气道。
“不,圣女大人,我想请你帮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恳求你,想请你帮个忙。能亲自擦拭一下我的身体吗?”凉殊再次说道,“只要你擦拭一下,我一定能吃下很多很多肉汤的。”
希亚的脸色明显暗了下来,不过当她眼神扫过肉汤,她似乎做下了某种决定。
出乎意料的第一次。希亚,拿起一块略有眼熟的并不那么干净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干着就往凉殊身上擦。
不过希亚在发抖,她确实在因为靠凉殊太近而发抖,就像是想起了某种阴影一样。
希亚绝不温柔,且非常敷衍。不像是真的在擦拭身体,反倒是像在擦黑板,擦瓷砖,擦案板,擦马桶盖。
但凉殊本来就不是真想对方为自己擦拭,他只是为了说出这一句话而已,“希亚公主的手,软糯得像是棉花糖,绵绵软软得叫我很舒服呢!”
下一刻,希亚的脸精彩得像是倒了太多色的大染缸,黑的吓人,她几乎是当场翻脸的她把肉汤整碗扔在地上,本性暴露无疑地怒骂道:“傻*,你爱喝不喝!谁他妈伺候你啊!”
“给你好脸色,给多了,是吧,凉殊。”希亚斥责的时候,离得非常远,身上的火焰忽明忽暗,一副遭受创伤又在逞强的样子。
前不久,温柔贤淑,美貌与善良兼具的样子,算是完全被撕破了。
希亚的骂词,脏话,不重样地往凉殊身上塞了半天,就是不见人亲自上去动手或如何。
少女看着自己发抖的手,恍然想起,十多年前,自己掉入的魔窟,她在那里遭受的一切,她永远无法忘记。
她糜烂发臭的因为遭受屡次侵害而被搅弄不堪的圣水池根本就不容任何人参观,这也是为什么她要那么早地构陷凉殊,因为在凉殊的慢慢摸索式的相处方式下,她知道自己有天迟早会失守。
而仅仅是想到,别人倘若知晓真相,对她进行无比下流的辱骂和嘲笑,她就无法忍受,她就要爆出那一个个粗口,污言秽语,抢在别人说出以前,通通骂给别人。
另外希亚更不希望别人来同情,可怜她,她是骄傲的曙光圣女,天使族公主,她的自尊不许别人来同情她,哪怕对方是一国之君或是王子。
不过,希亚看着那个无手无脚,也无那腌臜之物的男人,至少现在,似乎对方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
不,不。希亚你在想什么?两位前辈的交代,还有圣女会的嘱咐,你都忘记了,你必须抓紧时间,你需要的是一具心神俱碎的傀儡,只有彻底摧毁对方,你才能完成对凉殊的重塑。天胤落入圣女会之时,就是我天使族再现辉煌的时刻。
呼——呼——深呼吸,重振精神的希亚,决定以极恶的面貌,对凉殊下手。
凉殊是被天使族的下人支棱着下巴,强行撬动着撑开嘴,然后径直灌入的热汤。
凉殊不是傻子,他虽然根本就没咀嚼,可他依然因为卡喉咙的龙鳞。知晓了真相。
然后希亚开始在旁煽风点火,“凉殿下,胤龙肉好吃吗?我打听说是一个叫天落雪的龙女,好像还挺喜欢你的,不知道是真的是假呀?说实话去鳞真的很麻烦,光是刮鳞片,都费了大半功夫了。
抽筋扒皮,没一样简单的。最难熬的犄角,把它碾碎成粉末,真的费了好大的劲。还有那胤龙血液,一点没浪费啊,我叫人全都收起来了。待会就派人给你泡个药浴。
不过,话又说回来,凉殿下,怎么趁我不在搞丢了什么东西呀?怎么跟你天胤的阉人没什么两样了,哦,对了阉人还能去小解,殿下只能憋着吗?这可太可怜了,呜呜——我忍不住要哭了呢。”
凉殊心在落泪,心在流血。眼泪落不下来,两道血泪倒是明晃晃的。但他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悲伤神情。
他大肆评价,极尽夸张的神色,他说道:“好喝!好喝!好吃!好吃!这是美味,珍馐,这是美味。。。。。。”
嘴巴嚼巴个不停,故意发出品味的声音,他还叫嚣着:“再来一碗,再来一碗。又没有了,我还没吃够呢!!”
凉殊不是疯魔了,而是第一,他不允许别人吃掉落雪的尸骨,这是对其巨大的侮辱。第二,他倘若崩溃痛哭,只是遂了眼前这几人的愿。第三,他要报仇,必须先活下去,而他现在很饿,必须吃点什么。
最后,凉殊在他心底的复仇清单上,写下这么一条,他要生啖敌人血肉,作下酒菜。为了落雪,他要活下去,他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