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唆将船缓缓驶入港口,一条宽阔的水道直通港口内部。
两只硕大的灯笼挂在码头两侧,如同黑夜里的灯塔。码头两侧建了很多房子,越往里划房子就越高 层层叠叠,水道上还有一些木质拱桥用来连接两侧方便通行。
这里远比我想象的热闹,简直不像是本地的地方。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中,岸边大大小小的船只在装卸货物,四面八方斥着叫嘈杂的卖声。
但是这一路上嘎唆都是沉默不语,人在面临离别的时候就是这样,我自认为看出了嘎唆的心思,就向他讲了许多我的见闻。
“在欧洲有个叫威尼斯的城市,也是像这里一样,把集市建在水上,好像是在意大利。”
“威尼斯?没印象,离这远吗?”
“远着呢 在大洋洲的对面,十万八千里呢。”
“还有西班牙 那里有一个石头建成的房子,比山还高!”
“没听过,但是我知道葡萄牙,据说那里的人喜欢十这个字,我在很久以前见过他们对着十跪拜呢,真是一群怪人。”
“十字架?你说的是基督教吧……”
嘎唆的表情确实轻松了许多,一路上我对周围充满了好奇,他就给我讲解那些奇怪的规矩习俗,我也给他讲一些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东西。
直到船靠岸,我们来到了岸边的一座阁楼上,嘎唆向旁边的商贩要了一碟鱼骨和一碟鱼肉(听到要一碟鱼肉 老板的眼神有点怪异),我们坐到了阁楼的栅栏边,这时 旁边也陆陆续续围了一些人过来。
“姥爷,您看好了 这里的表演可不多见哩。”
“表演?什么表演?”
此时阁楼前方的一座木桥上,正缓缓走上来一位手持油纸伞的少女,穿着红黑相间的衣服,衣服上又刺绣着五颜六色的花纹,有桃花 梅花 菊花 很是华丽,鬓角还各自扎着束梅花结一样的装饰。
少女停在了木桥中间,随着一声乐起,一股略带嘈杂的乐声响起了,我下意识捂住耳朵。
那少女也缓缓随着乐声起舞了,舞姿缓慢优雅,伸腿 踮起脚尖 露出洁白的长袜,又快速落地 红色裙摆垂在地上 缓缓拖动,再突然一个起跳 单脚触地 旋转一周,停下时手拄着纸伞 像一只水中的白鹭。
在这奇妙的舞姿下,那乐声也不再嘈杂,而是达成了某种和谐的平衡,让我看的入了神。
“姥爷,您可以往前走一些,那里看得清楚。”
“可以往前去吗?”
“当然。”
待我走到了那座木桥前,回头却看嘎唆还在原地。
“你不过来吗?”
“我去不了,不过姥爷您还可以再往前去一点。”
“那好。”我又向前走了两步。
“再往前一点吧。”
“不行 再往前就上桥了。”我看着四周 看戏的人似乎都有默契的保持在离桥头三四米远的地方。
“没关系的,再往前走几步!”
“嗯......”
我越过一众看戏的人走上桥头,此时那位少女就在我前方五六米的地方,我能看清她头上的珍珠般的流苏发饰 眼角的画着的淡红色的妆容 马尾上绑着朱红色的发带。
只听得刷的一声,她突然向我撑开纸伞,伞面随着她的舞姿一摇一晃,上面画着的是螺旋金色花纹,伞面转动起来 花纹在转动中形成了额外的形状,这让我觉得有些头晕。
渐渐的 我的思维迟钝 眼神感觉到迷离,少女依然转动着伞柄 缓步靠近我,她在伞边灵巧的探出头 与我对视,我见着她榛子色的瞳孔,只觉深邃的 如同那湖底一般将我的神魂吸入。
在那之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伞面上的花纹竟像烟雾一样飘散出来,聚集在空中形成一两马车,我揉了揉眼睛,待我睁开眼时却惊奇的发现我已只身于车内。
马车竟然在空中行驶,下面又是灯火通明的港口,这是何等画面?
我没有被这番景色打动,反而是焦急的找寻嘎唆,突然 一阵熟悉的声音在下方响起。
“喂!姥爷 在这!”果然是嘎唆,他一边沿着那些阁楼奔跑,一边朝我喊着,滑稽的是 他嘴里还叼着一块鱼肉。(因为刚才我劝说过他尝试一次)
“我怎么在上面?”
“别下来 您就要回家了!”
“您是对的,这东西味道不错!”他晃了晃手里的鱼肉,眼里泛着泪花。
“别伤心 嘎唆,我会回来看你的。”
“我等着您 姥爷,噢 不!”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立马就改口了。
马车越来越远,嘎唆慢慢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的声音被稀释在风声中,我在最后只隐约听得他说让我别回来了 永远别回来……
不知何时 我在一阵鸟叫声中醒来,缓缓的睁开眼,熟悉的树 熟悉的山,显然我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我起身差点没站稳 头昏目眩,又坐在了地上,不经意间发现我脚下有一块形状规整的石头,但是那石头的大部分都埋在土里,只留得一个方尖在外面。
在那之后外婆告诉我 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回家了,村子里的人在到处找我,还问我头上的包是怎么来的,我说多半是跌倒了摔得。
我向外婆说起这事,外婆却说我是鬼上身 说我差点成了替死鬼,因为那地方是一片非常久远的坟地,还煞有介事的帮我联系了隔壁村的道士,这令我十分无语。弟弟说我可能是摔昏了 然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之后我去那找了好几次,翻过后山 也依然是山,完全没有河流 湖泊 小镇的迹象,久而久之也我也就当是一个很长的梦了。
如今已经过去五年了,我时常会能到嘎唆 和丹国,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去想其中的逻辑了,反正现实也不讲逻辑,何况是一场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