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林德尔于满身热汗中惊醒，抬起左右手挡在脸前。
看见熟悉的天花板，才两肩一松长舒口气。
做噩梦了。
喘着气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他才爬起床摇摇晃晃地去洗漱，并在出门前换上一套崭新的特勤局制服。
下楼随便抬头看了看天，东方泛红，阳光照在脸上让林德尔稍微有些睁不开眼。
等公交时随手打开手机，林德尔发现自己昨晚好像错过了一些信息，来自一只白色小猫别着蝴蝶结的头像。
是希尔德，将林德尔卷入拯救魔法少女的光荣使命中的关键人物。自己好像还答应帮她找艾莉的踪迹来着？
“在吗”
“虽然很晚，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艾莉的情况怎么样”
“有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哪怕一点点也好”
“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了……”
“（委屈脸）”
“*该消息已撤回*”
“*该消息已撤回*”
回什么好呢……总不能回她艾莉正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艾草吧，那样对一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来说未免太残酷了。
略作思考，林德尔敲下一行字：“昨晚一直在忙，没看见你的消息。”
对方回消息的速度出乎他意料地快，林德尔才按下发送键没半分钟，新的对话框便弹了出来。“没事的没事的，是我打扰你不好”
嗯，还是不带句号。
“的确找到了一点点线索，但目前还没突破点。明天我再联系你，也许到时候会有些进展。”
发送。
正抬起头想象对方埋头打字的样子，一辆公交车突然冲入视线，他赶忙把手机放回兜里，掏出公交卡上车。
今日份怪形袭击发生得稍早，他来上班的路上便有一片黑色在远方的天幕升起，又有三五名闪闪发光的魔法少女飞过去就地迎击怪形。
这个街区的袭击频率是日均1.7次，配属魔法少女的日均出击率是160%，不堪重负这个词语可以完美形容此时此刻的特勤局。
但都与网络安全部这份闲差无关。
屏幕上又播放着今日份魔法少女战败视频，那些早已免疫的声音与图像，此刻却又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头。
默默将其标记在封禁组，林德尔不由自主地拽紧领口，闭上眼睛努力想遗忘掉脑海中的画面。
努力不去想象视频中那位少女的痛苦与挣扎，努力不去想象置身其中的屈辱与愤怒。
不应该与她们共情，而且她是不是战败的魔法少女还说不定呢，万一人家是拿钱拍的呢？
“不对……我在想什么呢……”
拉拽领口的左右手转而揪着自己的头发，林德尔无地自容般将脸埋在两臂之间。不敢再去看单位配发的显示屏，不敢再去触碰点开下一串链接的鼠标。
哪怕不是魔法少女，这也明显是被强迫的。以的我前面对着这种情况，居然连一点点伶悯心都没有吗……
阅片整整两年，居然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些编外魔法少女经历着怎样的苦楚吗……
头开始痛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过了很久才察觉他的异常。
格兰特从隔板后面探出半个身子，轻轻戳了戳他的肩：“科长？身体不舒服吗？”
对面的两名同事也跟着抬头，办公室F4中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现在是四人。
显示屏因为太久没有操作已经黑屏，屏中映出他普通英俊的脸，林德尔也在盯着满脸茫然的自己。
仿佛看见什么稀奇事，惊讶又疑惑地盯着那张脸。
为什么头发变短了，为什么胸部变小了，为什么……
不对。
那不是我，那是艾莉。
“我想请个假，格兰特，帮……”他使劲摇晃他愈发昏沉的脑袋，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
明明洗漱完出门的时候精神抖擞，还能通过一闪而过的绿色身影判断对方就是昨天傍晚出击的魔法少女，明明吃早餐的时候食欲十足，足足咽下平时两倍量的分量。
他甚至还能在发呆的时候背出那些早已用不上的怪形和魔法少女的数据，但就是打不起精神。
“帮我跟部长……说一声……好吗……”
用力撑起自己沉重的身体，林德尔将三名同事扔在办公室里，自己跌跌撞撞走向拐角不远处的厕所。
途中差点撞上几个特勤局雇员，他的状态还吓了他们一大跳，只是这种事林德尔自己已经意识不到。
冲进其中一个隔间，直接坐在马桶盖上，林德尔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在拨号盘输入奥利维亚的号码。
“嘟——嘟——喂？有什么事？”
熟悉的女声在电话另一头响起，听起来没想到林德尔会在这种时候打给她。
“奥利维亚，”林德尔努力使自己的吐字清晰，“你要对我负责……”
绝对是昨晚的接触惹的祸。
这是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的想法。
——
特勤局门外，一双皮革包裹的纤纤细手正在填写访客登记表。
递出的纸张得到门卫首肯，女人这才被放行，获准从侧门进入特勤局的后院。
政府部门的每一寸土地都要得到妥善利用，这里除了提供停车位和休闲场所，还有几名女孩在一旁做着准备活动。
从装束打扮可以一眼看出，她们就是要在阿姆斯特丹市上空飞来飞去痛击怪形的魔法少女。
她们嬉笑打闹的样子不由得让奥利维亚也回想起了曾经，那种尚未意识到战败后果的心态尤为可贵。
某个独一无二的灵魂在昨夜已经目睹过，而且……似乎引起了些后遗症？
抬腿迈入特勤局的门阶，奥利维亚又踏上了昨天下午同样的路程。只不过这次没有尾随某位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而是笔直向网络安全部第十四科室走去。
“笃笃。”
轻敲半敞的办公室房门，奥利维亚站在门外静静等待里面的回应。
没回应。
又敲了“笃笃”两声，里面依旧一片寂静。
实在无法忍受忽视，奥利维亚直接推开办公室门。
“林德尔，是你打电话叫我过来的……”准备抱怨的话语仿佛对着棉花打出一记重拳，直接全部泄了气。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视线最远处的窗户随风摇晃，斜对门口的显示器里甚至还在播放正待审查的视频，在奥利维亚赶来特勤局的这段时间里，十四科室已经人去楼空。
她不得不拿出手机，拨通林德尔的号码询问情况。
“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女声昭示着久呼不应的事实，奥利维亚时常挂着深不可测笑容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凝重。
“小林啊小林，”她念叨着并非林德尔姓氏的某种音节，“玩消失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收起手机，转身准备离开特勤局的时候，她眼前急匆匆跑过去一名特勤局干员，成功引起奥利维亚的注意。
按理说干员不会来都是雇员工作的后楼串门，能够让医疗干员急匆匆地跑过，肯定不是一般情况。
“突发事故？”
不。
奥利维亚否决了自己的猜想。
特勤局的医生分两种，一种是急救类型，另一种是魔法少女后勤支援类型。前者负责常见外伤疾病应急处理，后者负责魔法少女和怪形相关的紧急医疗。
普通的医生在特勤局里一般称之“雇员”，从她眼前跑过去的人显然是后者。
跟上那位医疗干员的步伐，奥利维亚很快来到一处人员拥挤的走廊。人群最中央隐约躺着个人，但围观者太多，看不清面孔。
直到那名医疗干员推开人群走到倒地者面前，奥利维亚才知道林德尔到底躲哪去了——
搁那躺着不省人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