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尔，过来，你看看还有什么想问的，我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黑衣的杀手已经奄奄一息，冰箱旁边的地板粘满血迹。
这番略显恐怖的情景的始作俑者，此刻却在冰箱前悠闲地翻找着什么。
“嗯，还有存货，”她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上下翻看生产日期，“冰镇时长一年半……能喝。”
奥利维亚捧着成为临期食品的易拉罐，回到林德尔原先坐着的位置。
站在几乎不成人形的黑衣人身旁，林德尔想了好一会，没想到该怎么审讯，也没想好该问点什么。
于是回头去问奥利维亚：“他交代他是谁派来的了吗？”
“黑市，冷战后最……”
“最臭名昭著的私人委托分包商，网址遍布互联网，业务覆盖全欧洲，特勤局头号大敌。”林德尔打断奥利维亚的介绍，在网络安全这方面，他才是专业人士。
“可以像路边超市一样网购任何想得到的服务，故名‘黑色超市’，网络安全部成立以来的最强对手，批量生产魔法少女战败录像的源头之一。”
特勤局尝试过利用网络捣毁这个组织，但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网络安全部的0.5个技术专家被黑市单方面爆锤。
久而久之，部长先生便默许了这个组织存在，转而让部门下辖的科室去做些治标不治本的工作——治理互联网亮面的乱象。
“懂得挺多啊。”
“我好歹也是网络安全部的科长，这是我的专业领域。”林德尔第一次找到自己比奥利维亚强的地方，语气难免带上些得意。
“既然是黑市领的刺杀任务，那就没办法追查指使者了，我问点别的……”林德尔低头翻了翻手机，找到想问的那张相片，弯下腰举在黑衣人眼前。
“你见过她吗？”
那是昨天希尔德从VC发过来的，某位灰发少女的半身像，画幅明显经过了裁剪，正是林德尔需要拯救的战败魔法少女——艾莉的相片。
“她叫艾莉·席尔瓦，最后一次出现是11月29日，你有印象吗？”
沙发那边喝着啤酒的奥利维亚随口插话道：“在他这种人嘴里肯定问不出战败魔法少女的信息。”
林德尔没有放弃，“你见过她吗？”
黑衣人被薅下头套，露出早已眼角流血鼻梁断裂的脸，甚至让人严重怀疑还能否看清东西。
“没……有……”
“仔细回忆一下，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丰德公园，你有没有在附近或者地下场所里看见过她。”
“放……我……走……吧……”
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林德尔将手机收回裤兜，后退两步往沙发那边走去。
“我就说嘛，”奥利维亚放下啤酒罐，“这种人只是黑市里最便宜的杀手，连雇主是谁都没资格知道，更没可能接触暗面的事情，问他等于没问。”
“现在拿他怎么办？”
奥利维亚已经开始玩手机了，“杀掉呗，去厨房拿把刀把脖子抹了，或者等我喝完酒来处理。抛过尸吗？”
她的语气轻柔地像是在讨论一只入侵住宅的害鼠……就危害程度而言，这个黑衣人的威胁明显比区区一只老鼠要高，处理难度也如此。
林德尔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要用上“杀害”、“抛尸”这种词，那些警校里教的用于打击犯罪的知识，最后会用在犯罪上面。
“没有，还是麻烦师姐你来处理，我对这种事一窍不通。”
“那你得学学，过来，先教你从选工具开始。”
躺在地上的杀手逐渐没了声息，林德尔一边避免被血腥沾染，一边在心中无限震撼。
他的师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
林德尔沾着半身血迹走入卫生间，奥利维亚给他拿了身换洗的旧衣服，让他得以从腥味和紧张中解脱。
目睹一个人死去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震撼，他看那具尸体装入垃圾袋的眼神好像在看厨余垃圾。
似乎活生生的人真的能够变成一只害鼠，被无害化处理然后装入黑色塑料袋，裹上透明胶堆积在房间一角。
冰凉的洗澡水冲刷他的脊背，他也在不断审视自己的三观。
奥利维亚说过，尼德兰的法治社会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国家执法职能被无限削弱，地下设施遍布全国。
像那种人……
死了最好。
黑市的交易额堆砌着战败魔法少女无穷无尽的痛苦。那家伙能在其中获益，无疑是利用着她们的痛苦为自己的财富铺路。
死亡反而是便宜了他。
拧上水龙头，简单擦干头发，林德尔迅速套上新衣服，将沾满血迹的特勤局制服叠好放在一边。
“奥利维亚，我处理好了。”
“嗯，”她放下手机，将空罐子往垃圾桶一扔，打了个哈欠往这边走过来。“要仔细点，头发什么的别落在这，虽然那帮懒汉很难查到这边，但被检出DNA可就糟糕了。”
奥利维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戴上橡胶手套，在卫生间里一番倒腾，将一小撮沾着水的头发塞在了透明塑料袋里。“这个袋子你拿好，都是你的毛发，有空到远一些的垃圾桶里扔掉，记得扔厨余垃圾的箱子。”
“另一个垃圾呢？你的车还在那条路上瘫着吧，我们怎么运走？”
林德尔这话指的是墙角那只害鼠，徒手抛尸的话明显不如有汽车方便。
“我还有辆车，到时候你搭把手，趁夜色扔河里就行，石头都不用捆。相信我，现在已经没人会追查一具不明尸体了。”
把塑料袋交给林德尔，奥利维亚又拿起手机，过一会还将屏幕展示给林德尔看：“又是怪形警报，两条街外。光这一点已经足够他们焦头烂额，多一个死者无伤大雅。”
“……”
“走吧，手机充好电没？带你去做个检查，让黑衣人帮我们看家。”
“嗯。”
奥利维亚在他之前就洗过了澡，身上衣装也换了个风格，之前是皮衣系，现在变成了宽松的毛衣款。
只是手套仍旧戴着之前的那双，用在现在的穿搭中显得有点突兀。
师姐转着车钥匙走在前面，林德尔抱着“核弹”走在后面，七拐八绕走了好久，他们才来到一辆积满灰尘的老轿车旁边。
“诺，这就是我的备用车。”奥利维亚在车前按下按钮，汽车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没认错吧？”
“没有没有，只是车钥匙没电了而已。”用钥匙打开驾驶座车门，奥利维亚把钥匙抛给林德尔，“那盒子放后备箱里。”
“嗒啦。”
车钥匙发出清脆的落地声，林德尔黑着脸与奥利维亚对视：“你看我像是接得住钥匙的样子吗？”
“啊哈，差点忘了……”她尴尬地走过来，弯腰捡起车钥匙，为林德尔打开后备箱。
这人也真是的。
将奥利维亚珍藏的心智魔方安顿好，林德尔绕到副驾驶落座，与上午类似的乘车体验即将展开。
奥利维亚打着火，再拨动拨杆给涂满小孩子涂鸦的前挡风稍作清洗，老轿车很快驶向建筑之间的小道。
看起来旧得很，坐起来倒蛮舒服的嘛。
凝望窗外快速后掠的街景，林德尔喃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