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尔从公寓的被窝中睁眼，伸着懒腰迎接平淡而又无奇的一天。
这几天，在办公室F4的帮助下，林德尔基本整理完了证据链，各种图片文字网站留档，乃至现场视频和照片，统统指向了那处工地。
只需要一个人提交证据并站在会议室里对着领导讲解片刻，相信很快就能有一张搜查令被签发，很快就有一队干员会展开突击救援行动。
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几眼，林德尔又感到一阵喜悦在心底升腾——格兰特发消息告诉他，资料已经上交，明天外勤部的领导到齐以后就会展开研讨会，到时候就能决定是否采取行动。
“稳啦……”
特勤局的领导们虽然平时很不靠谱并且经常翘班，但涉及到重要的问题时还是能够正常对待的。
有关魔法少女的事，就是他们眼中的大事。
这种救援战败魔法少女的工作往往要经历漫长的调查，现在网络安全部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加利亚先生已经替他们做好前期工作，只需展开行动就能收获政绩。
大人们何乐而不为呢？
林德尔的想法有理有据，事实也正向他期望的那样发展。
但现在不是考虑特勤局工作的时候，现在应该考虑希尔德。
把希尔德叫去导师家中那天，林德尔答应了她要陪她一起去看演唱会，那场演唱会在圣诞节当天开幕，也就是今天。
去洗漱前再瞄了眼时间，确认自己不会迟到以后，林德尔走向公寓的小小洗手间。
林德尔对着镜子摸了摸下巴，然后无奈地将电动刨须刀放在一边，抓起牙膏牙刷开始刷牙。
好像好久没长胡子了……挺好，不用给刨须刀充电了。
他还没意识到这是一种及其危险的征兆。
——
希尔德在约定的地点已经等待许久，一边刷手机一边揉着衣角，淡黄色外套在涌动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林德尔？你到了吗？”接听打来的电话，她坐在路边的石墩上，左摇右晃地往人群中张望，却没有找到记忆中的身影。
“我到地方了，你在哪，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等她一个回头，才在马路对面看见同样东张西望着的林德尔，随即一边挥手一边大喊：“我在你背后！黄色衣服的！”
林德尔听见她在电话里这么说，便转过身去，果然看见斑马线对面朝他招手的希尔德。
“看到啦……”
人行道亮着绿灯，林德尔正要过马路，突然在踩上斑马线时停下了脚步。
一辆警车呼啸而过，紧随其后还有好几辆镇暴装甲车，没有鸣笛也没有亮灯，安安静静地连闯好几个红灯。
两人都对突然出现的特种车辆感到惊讶，希尔德惊讶于他们出现的时机，林德尔惊讶于敞开式炮塔上持枪的人影。
来到希尔德身边后，林德尔忍不住指向警车离开的方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警车会往那边开？”
“……不知道。”希尔德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远方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拉上林德尔一起去奥林匹克体育中心，演唱会的场馆就设在那里。
“与其去纠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不如先去检票吧？”希尔德指着不远处的体育馆，另一只手直接和林德尔牵在一起，“据我所知，这场演唱会的票全部卖完了，而且说不定还会有很多人打算逃票，不早点入场就挤不进去啦。”
这些天希尔德偶尔提过那位明星的事情，来自北联，主攻摇滚，在年轻人中间十分火热，尤其是北联的年轻一代。他在北联国外也有不少粉丝，但这场演唱会比较特殊，许多北联人还专程办理签证来到尼德兰国内观演。
“你怎么想到会买这种票呢，我感觉你不像是喜欢听摇滚乐的人。”努力忽略手心传达过来的温暖，林德尔问道。
“最开始是秦若要买的，他是他的超级大粉丝，说什么也要带我和艾莉一起去。作为朋友，我当然要陪着嘛，就和艾莉一起研究了他的音乐……发现其实挺好听的，就这样咯。”
希尔德牵着林德尔的手的时候还在提起她那个早已搬家的朋友的名字，这让林德尔有点伤心。哪怕他们只是单纯朋友，哪怕那位东煌人已经因为政策搬离阿姆斯特丹市。
她说着说着突然就把话题拐到林德尔身上，“话说你怎么不听他的音乐呢，你也是年轻人吧，只要试一试一定会喜欢上的。”
“我……”林德尔一时语塞，“我可能已经不太年轻了吧，像VC啊直播啊魔法少女啊这些东西，我都不太关注。”
林德尔的说法成功让希尔德笑出声来，“哈哈，你怎么这么奇怪，要是二十四岁的你不年轻，我算什么呢？”
带着笑意和一点点小认真，希尔德逐字逐句地反驳林德尔那番“老年人宣言”，“休学一年以后我也要去考大学的，考上了毕业了再出来做两年工，不就也二十四岁了……噢，多休一年学还要再加一岁，我不就二十五了比你还大了嘛。”
林德尔忍不住想象希尔德二十五岁的样子，从身材和声音都无比青涩的样子变成奥利维亚那种……
他做出了精辟的总结：好像要被欲望击穿意志了。
“那就年轻吧。”
他们一同走入临时搭设的检票口，将黑色的票据递给安保，然后在肩并肩走向预定的看台。
还有一个小时才正式开场，馆内的座位就已经坐满大半，还有人自发地齐声用俄语在大喊着什么。
希尔德和林德尔坐在两张相邻的椅子上，放下随身物品，四下打量周围的情况。
“希尔德，你说他们在喊什么？”
周围已经有人架起了录像机录制画面，没有专业设备的则将手机举在头顶，对着前方拍摄，镜头一致对准场馆最中心钢架搭就的舞台。
已经有乐器摆在上面，后面的幕布还写着几个和门票上如出一辙的字母。
“他们在喊他的名字，你知道吗，一年前的夏天，这个歌手突然出了车祸。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但他却活了下来，并且说是被有心之人暗杀的。”
希尔德为林德尔介绍起这些天没能及时补全的小知识，“之后他便逃离了北联，在前轴心和北约国家里流亡，这还是他出事以后第一次正式的演唱会呢。”
所以会人山人海，所以所有人都在大声呐喊着那句话：“Цой жив！”
崔还活着。
见希尔德都跟着高举双手欢呼，林德尔便也学着他们的发音，将一句完全陌生的语言大声喊了出来。
喊到声嘶力竭，喊到场馆内灯光变暗，渐渐停息的浪潮在灯光重新亮起时再度爆发。
堪称迷幻的光影中，舞台最中央的聚光灯下，那个本该在钓鱼回宾馆路上死于车祸的男人，肘赢了大巴车和他的爱车“莫斯科人”，重新与全世界的歌迷见面了。
“维克多·崔？”林德尔迟疑地念出他的名字，“他不应该在解体前……不对，不应该在去年就……”
“他躲过了KGB的暗杀！”希尔德在欢呼的间隙抽空对林德尔说道，“崔还活着！”
好样的，又找到一处冲突点……不对，冲突点早就多到数不清了。
林德尔又一次深深意识到这个他熟知的世界崩溃的一角，但既然能够听见现场的歌声，林德尔决定不纠结什么崩溃不崩溃的了。
《无词之歌》的绝赞前奏中，林德尔沉浸在音乐里，并逐渐理解一切。
音乐的确是种超越国界的语言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