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德在舞台上逗留了好久才念念不舍地离开，一边寻找记忆中自己座位的位置，一边担心林德尔会不会因此怪罪她。
“我……我回来了。”
她慢悠悠地飘过来，精准落在座椅上，并且努力忽视那些围绕着自己拍照的闪光灯，“对不起，之前明明答应过你不去用这种危险的东西了，但一看见怪形出现的预兆，还是忍不住要变身帮忙。”
“安全回来就好。”
林德尔这简单一句话直接让希尔德松了口气。
看样子他没生我的气嘿嘿……
然后这种窃喜的小心情就被一阵闪光给破坏了。
“喂，你们适可而止啊，别当着面拍照好吗？”
她顺着光源就要去责怪拍照的人，却突然感觉到肩膀上落下了什么东西。
“解除变身，”林德尔低声道，“那些人可能是公司的星探，被拍到变身前的样子就糟糕了。”
以那些人的花言巧语，三两句话就能把一个未成年少女骗去所谓的“魔法少女演艺圈”，那种未来是林德尔倒数第二不愿看见的情景。
最不愿看见的是希尔德又一次被打败。
他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希尔德头顶，为希尔德遮住四周不断亮起的闪光灯，也为她解除变身提供良好的机会。
大多数光芒都被外套遮掩在内，一息之间，希尔德就从无暇的魔法少女变回了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
她没有丝毫作为休学高中生的自觉，轻笑着感慨：“其实成为明星也不错啊，能有很多粉丝，有很多热度……”
缩在林德尔的外套里，希尔德从占座的小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社交软件的热搜榜就开始上下滑动。
“你看……你看，林德尔，这场演唱会上热搜了！”
她兴高采烈地抬起头要和林德尔分享，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马上就被他把头按了回去：“小心点。”
两个人一起低着头藏在前排座椅的靠背后面，像极了上课时躲着老师偷玩手机的学生。
“你看……”希尔德也改为低声朝林德尔说话，“‘再临’演唱会，已经是热搜第三了，都是讨论他的呢，还在惊讶为什么他突然也会变成魔法少女。”
别说网友了，林德尔自己都惊讶。
“偶尔这样看一次是挺新奇的，但我还是更喜欢他变身之前唱歌的那种感觉。”简单翻了翻热搜下面的评论，希尔德做出这样的总结。
林德尔也深以为然。
摇滚的本质是音乐，音乐体现在作词作曲和演奏演唱上，与歌手的外观形象只有微弱的联系。台上的维克多变成魔法少女的样子既新奇又帅气，飒美飒美的，可他流行并被尊为北联摇滚教父的原因却不是他的外表。
而是他的……
“林德尔林德尔，你再看看这个，我上视频了诶，几、已经几十万播放了！”
她的语气透露着难以准确描述的兴奋，似乎很喜欢自己出名的样子，“如果魔法少女的力量来源是希望的话，我战斗的视频这样传播开来，一定能够又强大一点了吧！”
“嗯，的确。”简单认可希尔德的说法，林德尔话锋一转，“演唱会听够了吗？你刚才被那么多人看见变身了，肯定吸引了很多注意力，我觉得我们最好提前退场。”
“啊，这么快就要走吗……”林德尔清楚地听到她的语调直线下降，“好吧，新歌我回头去音乐软件上听。”
把手机放回挎包里，再把挎包系在腰上，希尔德被林德尔护送着通过坐满观众的看台，半个人都被搂在他怀中。
“我说啊，林德尔……”
即将走出体育馆，周边人影稀疏之时，希尔德突然直起身，踮起脚在林德尔耳畔问道：“被吸引的那些目光中，有没有你的一份呢？”
老实说，林德尔没有全程都盯着希尔德看，因为那群突然闯入的魔法少女中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用着熟悉的方式突入了建筑内部。
绿色的魔法少女062。
除了魔法少女，他还着重观察过怪形受击的反应，以及怪形出现时的形态，他没有一直盯着希尔德看，即使那时候的希尔德高洁无比美丽动人。
“肯定有啦，”他撒谎道，“被牢牢吸引住了，一分一秒也没有离开过，毕竟那可是你战斗的样子。”
希尔德将脸重新藏回外套底下，林德尔甚至不能确定她到底有没有脸红，还好能够从声音听出来。“是嘛，那、那下次假如……假如我也被迫变身的话，你也要好好地看着我哦。”
“嗯。”
林德尔也决定下次不要随意移开视线了。
“不对，你还想变身吗？还想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吗？”他突然意识到这话代表着什么，皱起眉反问希尔德。
她赶忙摇头摆手手忙脚也乱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被迫变身，意思就是像刚才那样遇见怪形袭击的危险情况。”
“怪形不会攻击我这个女孩子，但是会攻击你呀，如果你哪天遇到危险，特勤局的魔法少女又没那么快过来的话，我一定要变身把怪形从你身边赶跑。”希尔德掀开外套，咬着牙扬起头对林德尔反问：“为此而冒的危险怎么能叫危险呢！”
他们站在体育馆的走廊里，两双眼睛互相装着对方，两枚灵魂互相念着对方。说到嘴边的语气有些带刺，心灵之间却没有冲突。
“为此而冒的危险也叫做危险，”林德尔轻轻用手捧起希尔德的脸，“别忘了，我也可以拿起灵魂宝石变身，只是现在还没有。如果你哪天遇见了打不败的敌人，应该是我来拯救你。”
就像我曾经对你做过的那样。
就像你曾经对我做过的那样。
两人心中同时默念着句式相似的话。
希尔德的灵魂宝石是林德尔亲手净化的，他们早已经在灵魂层面建立起非同寻常的联系。
“……”
“……”
相视无言。他们默契地继续走向场馆外，希尔德把外套还给了他，他收回触碰过希尔德脸颊的手。
披上沾染着少女气息的衣服，他远望天边西斜的太阳，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是个重要的节日。
“对了，我其实有一件圣诞礼物要送给你。”
希尔德意外地抬眼，惊愕源于惊喜，也来自于自己完全没有作这方面的准备。“这、这么突然……”
是挺突然的，感觉不久前你还只是会偷偷逃走的小女孩，幽怨地四处寻找朋友的下落。
结束心中暗暗的感想，林德尔拿出手机，“其实很难说算不算礼物，因为本质上只是一个消息。”
他翻开和格兰特的聊天记录，将早上看过的那些消息展示给希尔德看。
“特勤局明天就会展开技术可行性研讨，元旦后就能正式签发搜查令并突击那栋建筑，离救回艾莉已经不远了。”
醉人的笑容融化在泪水里，她喜极而泣，突然扑上来抱住林德尔。
“我要回礼什么才能配得上你的圣诞礼物呢……”
他没有趁此索取什么，只是牵住她的手，“不需要礼物。”
希尔德被奥利维亚带到办公室里，闯入他的生活里，将他从无穷无尽的枯燥工作中解救出来，还间接帮助他发现了自己拯救他人的才能。
在林德尔此前心中尚未意识到的角落，希尔德的存在本身，已经是最大的礼物了。
看到希尔德突然红着脸跑开，林德尔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将那句话对她说出来了。
此时此刻的此种语境下，似乎和直球表白没什么区别？
她跑出没多远又跑了回来，“现在说这种话太早了哦。”
希尔德与林德尔对视的眼神突然僵住，像是见到了可怕的东西，越过他的手臂定格在他身后。
“怎么了？”
林德尔也听见某种奇怪的声音，于是回头往路中央看，某种高大的机械造物牢牢刻印在他脑海中。
是坦克。
糟了，又要被钢针……
诶，为什么叫又？
林德尔望着突然出现在大街上的主战坦克，心中也突然升起疑惑。
自己从前是被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无情地贯穿过胸膛，但那是在记忆空间里，不知为何全尼德兰防卫军都在对着“她”火力全开。
现实世界的林德尔作为普通人类，可能连前面地牢的火力封锁都逃不出去，更别提魔力遥控RPG击坠武装直升机。
同样的道理，林德尔现在完全没有招惹这辆主战坦克，对方没理由将炮口无缘无故指向他并开火。要开炮用的估计也会是榴弹。
事实正是如此，它安静地从沥青路上驶过，发出燃气轮机特有的尖啸——说它安静是和开炮的动静相比。
“好像，”希尔德又掏出手机，点开热搜第一的话题，“好像是难民营那边发生了骚动，不，天哪……他们怎么会派军队去那里！”
希尔德没有给林德尔准备圣诞礼物，但已经没关系了，因为尼德兰防卫军给全体市民整了波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