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还在悔恨什么?西莉娅…是你把我们带了过来,难道不去迎接一下客人吗?
为了那几个…不足为道的、企图伤害你的魔女猎人吗?那也太不值当了吧。”
黑色的影子在西莉娅周身流窜,如同恶魔般的低语萦绕着她的双耳。
“恕我直言,西莉娅。你再不行动起来,那边的‘黑河’可要变成‘死河’了哦?”
影子的俏皮倒显得跪坐在地上,还沉浸在杀人恐惧中的西莉娅是那么不近人情。
“西莉娅!”
“我…我杀人了。”
“对对对,你杀人了,毫无犹豫,我在旁边可是一直看着呢。就像熟练的老手,接下来,你就要害死更多人,如果你要一直在这里懊悔,那就这样吧!英雄让我来当。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西莉娅,现在的你简直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儿,等待着幻想中的惩罚却又不愿意面对。”
被道破内心的恐惧,她这才恢复一些。染血的双手,可为什么自己适应的这么快?
别样的焦虑自内心深处升起,心脏泵动的声音那么清晰,清晰到足以让西莉娅感知到自己还是那个杀人犯。
“可…我哪有那种力量。”
“嘘,别说那种话,你看这是什么?”
影子的手中,是自己的仪式剑。她?它正随意挥舞着那柄剑,连同其中积蓄的足以倾覆一整座城的魔力。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是魔素造物,不会使用魔力。”
“你…毫不在意自己的种族吗?”
说到这里,影子原本欢快的动作停了下来,剑身脆弱的仪式剑就这样被抛到西莉娅手中。
“种族?你在意吗?别忘了,你是我的‘母亲’,我的一切因你而生,你并不在意自己的种族,我又怎么可能在意?
最初与我的同僚相遇时你听说自己不是人类,也只是有一瞬间,只因不符合自身预期而感到惊异吧。”
被看穿的感觉如同赤身在他人的视线中遨游,无论是第一次的神谕,还是得知自己并非人类,亦或是现在——魔素生物正唤自己为母亲。
西莉娅似乎从未正视过这个世界,如同情感缺失的人,又或是无所求于人世间的神。
“可有了这把剑,又能怎样?我的力量不足以抵挡那片潮水一般的魔物…你的同族。而且,为什么你看上去那么兴奋?就像你在期待你同族们的死亡。”
“哈哈哈,西莉娅,你在说什么呢?你竟然觉得我和它们是一类东西?我是你的影子,是你的魔力在魔素中的投影。
我一直都在你的影子里,刚才的结界把你身边的魔力全部抽干了,我才得以脱身。我可是刚脱身就来救你了哦,可别把我和那些杂种混为一谈!”
“那我该叫你什么?”
影子陷入思考,倒也是,翻阅自身一切的学识也不足以为自己起一个好名字。
“不用思考如何称谓我,结界就要消散了,我也该回去了。”
影子的声音似乎有些遗憾,西莉娅很清楚,那是自己难过时的声线,完全藏不住心情的自己。
“你不也像小孩一样吗?”西莉娅并没有讲这句话说出来,倒像是在心中嘲笑过去的自己。
“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得去尝试对吧?”
漆黑的影子失去了表情,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消失在逐渐缩小的结界中,回归影子里。
捡起那枚黑红交错的魔力石,西莉娅试图抹去那上面的血迹,但似乎并没有效果,原来那魔法石本就是这种颜色。
两块魔力石并不能带来两倍的力量,魔力石能发出的力量完全取决于受汲取者自身的魔力,幸好刚才那三个人的魔力尽数存放在这颗魔力石中。
距离有些过于遥远,但或许自己也能尽一份力,将所有力量集中在一起。
刻录在仪式剑中的魔法阵射出耀眼的白光,身体被抽空可真是不好受啊,抽筋剥络般的撕裂感,血液被燃烧的灼痛。
这次与以往有所不同,一同抽取的还有存放在另一颗魔力石中的魔力,庞大的魔力像是要将魔法阵冲刷决堤。
这份重量再次压在自己的双手,将自己拖垮,小小的仪式剑此刻似乎比作礼的大剑还要沉重,这次却押上另一份沉重,压得西莉娅跪倒在地。
“嗬啊!”西莉娅用尽全力也无法站起身来。
可魔法阵已经催动,若是再不把魔力释放出去…这巨量的魔力绝非是一颗魔力石足以容纳的。
不得已,西莉娅虽然不舍得,也只好用尽最后的魔力,以冰与火将整一柄仪式剑炸碎。
魔力石就这样握在自己手中,虽然依旧沉重,但起码不至于拿不起来。
“没办法了,就把我当做魔法阵吧,为了赎罪…”
刻印的纹路显现,魔力在身体中流动,就像在魔法阵中流淌。魔力的奔涌挤压令血液彻底沸腾起来,那一刻开始,西莉娅慢慢无法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或许就这样死去,也不算是罪过。
但偏偏自己硬撑下来了,撑到魔法阵完成,哪怕是跪在地上,哪怕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保险。她押上自己,为了赎罪——西莉娅总这样冲动,理性地冲动。
……
“领主大人,刚才,一道巨大的魔力波动打碎了黑星!”
身处战场,他当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用你说,快去迎敌,绞杀所有的魔物。”
正在士兵准备离开时,领主这样感叹:“伟大的母神,您的恩赐我们已经收到,你的人子将完成最后的收尾。
幸得母恩,米兰斯,愿圣光永驻!”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魔素源究竟从何而来,更不知道终结这一切的巨大魔力是谁的手笔。
他们只能感谢神明施舍的生命,保佑他们度过这漆黑的一夜。他们损失惨重,半数以上的雇佣兵死在这场突袭中。
或许魔法师们会知道些什么,但更多人只知道那一夜的夜空被切开了一个小小的切口,就像被天空也被撕碎,露出世界之外的白日。
部分人在日后传颂着上帝的恩典,说那黑夜里的白日光是上帝助他们度过这次难关,但总有商人清楚那只是教廷的一面之词,他们从不顾得穷人的死活,更不管人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