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院在座的各位,以及在场数百位杰出的公民,以丽娜·摩森特利德·伊芙琳希·罗森特福德·科慕伊娜之名,我在此提议。
自今日第六个敲钟时起,我们应当向新的时代迈进。
圣罗兰特城陷落事件已经表明——魔物的侵略已迫在眉睫!
以往的圣人将魔物称作不可见之变、不可变之害,因为它们从未发生变化——从未改变的对人类之害、从未改变的那般狰狞外形。如同一个又一个病瘤,生长在人类的咽喉要道,随时要将人的呼吸化作空气。
但那只是魔物的一个又一个谎言,它们隐瞒了自己的变化——那些狡猾的魔物,曾经的它们就如原野上的火星。它们在这几百年间积蓄力量,如今,名为“海啸”的、裹挟魔物与魔素的巨浪已经袭来!
聪慧的人们啊!我相信你们已经清楚此般利害,这并非审议,这里聚集的是全国最杰出的人们,这是一场公示。
在这公审院中,我所说的一切都将刊登呈报,供那些自由的吟游诗人在凡人之间吟唱,以此给予他们权利——知晓末日的权利!
于数日前的第一个敲钟时,正辗转反侧,无法安然入眠的我,受神主引导,见到了一位巨人。
他身披龙鳞铠甲,手持三人高的饰有魔力石的巨剑,向我诉说一段历史,有关人类与魔物抗争的、旷日持久的大战争。
我不便多说这场战争,因为在这里详说并无意义,或许历史学家会需要这些信息,但我要说的是这场战争之后的事。
在五百年前由十余位大魔法师同黄金时代的大工匠们一同铸造的英灵殿,那里应当是这位英雄现在的安眠地,而如今他的英魂逸散,这昭示着安葬英魂的英灵殿也即将沦陷。
相信各位也都知晓英灵殿被凿开缺口一事,不仅是威尔曼领主所看管的那处英灵殿的大门,极东的城邦维纽里和极北的赛维西法亚边境线处的英灵殿大门也已失陷。
国民们并不知情,但我们知道,瓦尔隆大陆各国宫廷中代代相传的职责,分发给国之栋梁用以守护英灵殿的钥匙,却在各位聪明人无休止的对立与争斗中成了用以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工具!
何其耻辱!你们对王贵阿谀奉承的言语总令我觉得这里没有傻瓜——至少不会蠢到无可救药,可你们所做的一切却只能让我看到失望和更深的失望!
在座的杰出者啊,我在此,仅代表那些与魔物艰苦抗争的前辈们,我感谢你们让我看清了我身处的国家有多么的肮脏、污秽!
难道你们都忘了吗?那就让我帮你们回忆回忆吧!那些发出凄厉惨叫的人民和狰狞面貌的怪物!那一团团漆黑的火,仿佛自南边而来的巨浪,要将整片大陆都侵吞!
还记得那场魔物的大屠杀吗?日麦尔大陷落!那时的人们还以为那是一场天灾,所有人都震惊于这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半日以内损失数十万人口的大灾难!
一个曾经作为国与国的枢纽的巨大贸易国,仅坚持了半日,仅半日!那些曾经笑着的、哭着的、拯救着的、被拯救着的……
念到这里,那位面对铡刀却能坦然,面对公审却能高昂起头颅的长公主竟也流下了泪。可声音却仍旧坚定,仿佛此刻的她受到神主的鼓舞。
……那些在前线抗争的战士们、那些坚守在各个哨塔的吹哨人们、那些毫不知情,在家中忙作的妇人们,她们或年幼无知,或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们,她们在餐桌上吃着炖土豆,正准备用后半日的时间干完农活的男人们,以及无数又无数在大陷落发生的第一时间便义无反顾地赶往日麦尔,却最终只落得个客死他乡无人知的结局的勇士们!
他们的脸,他们的笑容,他们立下的誓言,他们活过的痕迹,就这样消失在那片甚至不能被称之为焦土的废土之上!
我们花了十年才将那片陆地从魔物的魔爪中夺回,又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才终于清除大部分的污染。
我相信各位都还记得,抬起你们的头颅!让我看着你们的眼,让我看看你们那颗头颅上表征心灵的眼!让我看看,在你们的眼中是否含有泪水,是否还有分毫同情,是否还有哪怕一丝人性!
外敌的入侵迫在眉睫,而我们竟还在对同胞刀剑相向?
可我分明听到了你们有力的心跳声,那赤红的鲜血伴随鼓动的心脏而流淌,热忱的理想出自你、你、你们所有人之口!那些向摩森特利德王国忠诚、向神主忠诚的伟大宣言,守护王国秩序与和平的愿景!
而现在正有这样一个机会,在场所有人都可以拥有的机会,获得同那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一般的功绩,从魔物手中守住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与人们美好的笑容!
醒来吧!教政治斗争蒙了双眼的暂时冷了血的政斗家们,快些醒来,人民、国家乃至大陆正在呼唤你们的聪明才智!
如果仅以我之血这般代价便足以开启这场伟大的征途,以我轻如鸿毛的死亡就能开启追逐英魂、抗争魔物的新时代,那么、就让我踏过圣火,让我被这团燃烧了一整个凯撒纪元的圣火焚烧殆尽!
……
“西福斯啊,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嗬、我怎么看?老爷子,这是一个机会,这个勇敢的女孩儿,她主动担起了本不属于她的使命。
拜她所赐,我今后的路越发明晰,但在踏上这条路之前我还需要找一个可靠的合作对象。依照神谕…我会以行商的身份代行吹哨人的职责。”
“西福斯,你从不信神,为何又要因为这条神谕做到这种地步?”
西福斯盘了盘手中的金币,如同把玩着掌中玩具。
“可别搞错了,老爷子,你们口中的神在我看来根本就只是囚禁他人的牢笼。
与你们口中的神不同,这条神谕的一切都在被验证,初生的魔物、接连不断的灾难,以及一位非人之人。”
老人合上书本,这才正眼看向西福斯,慈善的目光就像是看待自己的孩子。
“西福斯,唉,就依你所说与那位少女取得联系,真的就能获得足以抗衡魔物的力量吗?”
“老爷子,我说了,依照神谕。这条神谕还算有点可信度,如果这都是虚假的,那又有什么值得我去一试呢?”
老人合上双眼,似乎陷入沉思,兴许真如他所说,别无他法了呢?
“就这样吧,老爷子,别再怀疑我的动机了,你知道现在已经信不得别的东西。
哪怕是你,老赛维,你也可能是一只魔物,等到我露出破绽的那一刻扑咬上来,将我撕成碎片再囫囵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