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学跟我反应，你们最近在孤立凌柒。”
王老师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小绵只觉得脑袋嗡嗡，上一秒王老师还在眼前，下一秒身体就已经坐在了座位上。此刻她只觉着面前的两张桌子间若隐若现的小缝在无情地嘲笑她，这是多么无力的反击。
她又把缝拉开了几分，旁边那人也只是略瞄了几眼，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得意什么啊，不就是会告黑状吗。小绵抿了抿嘴，又悄悄把手搭在了桌角，两张桌子中间的缝显得愈发大了。
再移就要坐到走廊上了，小绵的手停下了，眼神轻轻从凌柒的课桌飘到她的身上，校服领子上别了个草莓样式的一字夹。小绵眨巴着干涩的眼睛，她似乎还没适应，身边的同桌已经是仇人了。想到这，小绵的眼神不知不觉又飘到凌柒的眼睛上……
不出意外地对视了。
但小绵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躲开了“眼神攻击”。用她应该说的话来说，凌柒的眼睛会“吃人”。
那不然其他人凭什么那么喜欢她。小绵埋头扣着自己的手指甲。
下课铃响的很及时，小绵在那个瞬间从座位上弹起，冲出教室。她再也不想待在那个座位上，那个明明是三个座位靠在一起，却只有她的桌子被移开的位置。
还不是自找的，小绵在心里自嘲着。
“咩咩！”小绵只觉着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刚刚那个秃头跟你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我们孤立那个谁嘛。”小绵转过身，如她所料，是被列为她们“小团体”中一员的闻淑。
然而事实上，在今天被老师叫去谈话前，老师和凌柒所谓的“小团体”内部三个人互相都没说过超过二十句话。
“没事，别管。”话音未落，小淑立刻搂住小绵的胳膊，“反正韩沁甜还在被问，等她被问完一起聊。”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小绵有些不自然，上次像这样搂着她胳膊的还是……凌柒和简默。
在这个星期前，她和凌柒是非常好的朋友。然而变天了，一切就在那一刹那改变了。那一刹那是她决定不和凌柒再说话，还是凌柒跟老师说她们孤立自己，已经无从考究了。
当然，对于小绵来说，都不重要了。
就像夏天忽然下了场莫名其妙的冰雹，虽然匪夷所思，但是砸在人身上还是疼。
小绵的思绪又随着冰雹回到了周一。
“我觉得我不想和凌柒玩了。”
小绵和沁甜靠在教室锁上的后门上，一左一右，中间隔着后门上模糊不清的窗户。
夕阳洒在小绵的袖子上，炽热的红照亮了衣袖一角，而剩下的整个身体都埋藏在黑暗中。
“为什么？你们不是关系很好？”沁甜的瞳孔放大了，双手抱拳，但身子不知不觉朝小绵倾斜。
小绵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双手扯弄着褶皱的衣角。应该从何说起呢？说她挑拨离间？可是其实她似乎什么都没做。说她媚男？可能有点吧，但其实自己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一点。
但沁甜最讨厌的就是这点。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媚男吧！”沁甜很明显已经迫不及待了，她抱拳的手迅速松开，搭在小绵的双肩上，“我就说我看人很准。”
“差不多吧。”虽然小绵并不想认可，但是就像她沉眠于心底的心意一样被吞进了肚子里，被藏在身体的最深处，一个没有人能够企及的地方。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你就别理她呗，从这个晚自习开始！”沁甜重重地拍了拍小绵的手臂。
有点疼。小绵微笑着摸了摸刚刚被拍的地方。
但是心更疼。
“可是……”
“你犹豫什么，你只是不理她而已，她敢把你怎么样？”
沁甜的话就像冰块，身处夏天的人会觉得凉爽，但是身处冰雹中的小绵只觉得这是一把刺痛她心脏的尖刀。
不理凌柒吗？好像凌柒对于她来说，确实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但是不理凌柒就意味着，她要彻底和她的过去告别，和她未说出口的心意告别，和她无疾而终的爱告别，和简默告别。
简默究竟会选谁，凌柒吗，还是我呢？小绵看着袖口的已然暗淡的光，就像她从未说出口的情感，随着日落一同消逝了。
所以呢，对于一个“情敌”又有什么可挽留。
小绵闭上眼，嘴里吐出那句足够让她后悔一辈子的话语：“我和凌柒绝交。”
好像自私地把选择的风险交给简默，就可以规避掉所有的烦恼一般。
可是简默会选择自己吗？
小绵自负地认为她一定会。
是她在先认识的简默，和简默是高一一整年的同桌；是她和简默先成为的好朋友，比凌柒早了整整一年；她比凌柒优秀，比凌柒机灵，她和简默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简默会的，她一定会。
“咩咩！”身后沁甜的声音将小绵从回忆中唤醒，“我总算应付完了，我套到了好多信息。”
“什么什么？”小淑挽住的手紧了紧，拉着小绵往沁甜的方向走。
沁甜的眼神中充满着愤恨，亮晶晶的眼珠闪烁着。
她像风一样冲到二人面前，“我跟你们讲，我套出是谁告状了！你们知道是谁吗？”
小绵摇摇头。其实不用想都知道，无论是谁告状，跟凌柒都脱不开关系。
“是谁快说。”小淑兴奋地探出脑袋。
“竟然是体委！”沁甜嘴上说着，脚上还气愤地跺了跺，“哼，不过以体委和她的关系，谁知道呢！”
“哈哈，笑了。”小淑不屑地闷哼了一声，“还不是凌柒传出去的。”
“就是啊，她太过分了，你说是吧小绵。”沁甜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小绵。
“嘶——”小绵摸了摸被撞疼的小臂，礼貌性地点点头，“就是，她太过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沁甜连忙揽住小绵，揉了揉小绵的小臂。
小绵尴尬地笑了笑，右手依然托着左臂，但脚步轻轻地后退了几步。
好像明明都是被冤枉的人，只有小绵处于局外。难道只要拥有同一个敌人，都能变成朋友吗？
但是自己真的喜欢和她们一起玩吗？
小绵不愿再想了。既然已经掉入了浑水中，那么今后无论如何都已洗不净了，又何须再挣扎呢？
只要简默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就行了吧。
小绵从没有忽略的是，简默从周一开始再也没和她说过话。
没关系的，只是简默和自己被凌柒挡住了而已，只要下个月换座位，一切都会好的。小绵自欺欺人地想着。
上课铃响，小绵还是得回到那个黑暗的谷底，那个看不见光的座位，那个将自己与简默分割开的仇人，那个自己未来会一直憎恨的人。
如果不是我把她介绍给简默，她配做简默的朋友吗。小绵坐在座位上剥着手上的死皮，心里暗暗不爽。
“来，简默，你写一下二氧化碳电子式。”薛老师坏笑了一声，走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将粉笔递给那个扎着马尾辫、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的乖女孩。
窗台洒进来的晨光照在她的脸上，尴尬的神情和手上的粉笔从座位被她带上了讲台。
小绵能感觉到，她从自己座位上过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每一次皆是如此。
简默的刘海轻轻扒拉着她的耳朵，有几缕调皮的发丝随着粉笔的节奏跳着舞。淡红色的嘴巴紧紧抿着，眼神却坚定着盯着黑板上的电子式。
随着粉笔运动的停止，简默轻轻转过头，把手上的粉笔轻轻放在讲台上，然后悄然退场。
“默默好棒，肯定对了！”凌柒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让小绵的心情从山峰跌落到谷底。
如果是之前，这个夸奖简默的角色肯定是小绵。
真是显眼包，小绵默默在心里又给凌柒记了一笔。这个“情敌”可比自己想象中要难对付。
简默只是用左手轻轻将散开的发丝拨回到耳边，脸上洋溢着又甜又温柔的微笑：“也不看看是谁写的。”
“那是，我们默默最厉害啦！”凌柒又捧了一句。
小绵不会说话，但小绵和凌柒中间的桌子缝会说话。它非常明显地变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