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像罗莎莉亚·伦巴多。”
看完这幅画，夏叶抬起头对我说道。
“那是谁？”
“我是说她们的笑很像，不过她为什么要给你留下这幅画呢，陆川？”
夏叶没有回答我，而是直接跳到了下一个问题。她斜靠在天台的栏杆旁，微微蹙眉。午间明快的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和小巧的粉红鼻尖上，让她蓬松的翘发尾端也染上了一点金色，看起来仿佛马奈画中的少女。
我早就习惯了她这种跳跃性思维，等待她思考完，我才缓缓答道：
“可能是一种暗示？意思是她其实在某处山里？”
“我们这里的山可太多了，线索一点都不够明确。”
夏叶转过身，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澄澈如镜的蓝天。我们所在的学校旧体育馆天台视野开阔，整个学校的建筑群一览无余。继续望向远方，群山黝黑的身影伫立于天际，连绵不绝。
她叹了口气，手撑着头看向我。
“陆川，叶依澜真的遇害了吗？”
“这个……既然她变成幽灵被我看到了，那就说明确实是这样。”
“我懂了。”
夏叶说着，用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初夏的太阳火力正足，我察觉到自己也被晒得腋下和手心出了不少汗。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还是要先收集信息吧，搞清楚她为什么会失踪。”
我想了想，说道。
“还有叶依澜的性格，家庭背景人际关系什么的，都要收集呀。”
夏叶说着，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她拿起地上的书包，把一个旧牛皮革封皮的笔记本递给我。
“这个是什么？”
我按照夏叶的指示，翻开本子，里面密密麻麻记着许多关于叶依澜的信息。
我眼前一亮，刚想看下去，但是夏叶伸手挡住了本子。
“你回去再慢慢看嘛。”
夏叶像小猫一样皱眉抿嘴，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心领神会，拿出口袋里事前准备的糖放到她手心。
“这次的口味只有柑橘味的？”
她的语气好像在抱怨，但是把糖塞到嘴里后，脸上立刻浮出甜甜的笑意。
“下次记得帮我带蓝莓味的。”
“嗯。”
各怀心事的我们沉默下来，阳光愈发浓烈，我仿佛能看见暑气蒸腾的影子，远处的校园广播音若隐若现。
夏叶，我们在某项事件后结成了互助关系。她是个推理爱好者，明净的眸子似乎永远带着好奇在打量这个世界。
这次的事件，她也一定会兴致勃勃地参与进来吧。
我想着这些事，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白皙的侧脸。
“你说，这次的事情我们能解决好吗？”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夏叶也侧脸看向我。
“不知道，不过我不是那种会在乎结果的人呢。”
“要不要告诉警察？”
“警察才不会信我们的说辞吧。”
“说的也是。”
夏叶突然轻笑一声，伸手拍拍我的肩膀。
“做有挑战的事才有成就感嘛。”
“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阻碍呢，别太自信了，夏叶。”
我冷冷地说。
“没关系，我们不是连更麻烦的事都已经解决过了吗？”
她突然提起的那件事，让我的眼皮一阵狂跳。
“这是俩码事啦。”
“要多相信我这个助手才对啦！”
夏叶带着窃笑，轻轻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助手吗？我突然想到了，比起助手，我们的关系应该算共犯才对。
曾经，我们抹去了某个人的存在。
这是我们之间永远的秘密。
“马上要打铃了，回教室吧。”
“嗯，走吧。”
她顺从地点点头。我们各自拿起书包，顺着外沿的消防梯一前一后走下去。
“对了，陆川你为什么总想着要解决那些幽灵的事件呢？”
夏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因为我想那么做啊。”
“也是，算我白问。”
夏叶突然一只手勾住我的书包肩带，我只好停下脚转过身。
“怎么了？”
“这个就是罗莎莉亚·伦巴多。”
她拿出放在书包夹层的手机，这当然是学校的违禁事项，不过她一向不会遵守。
屏幕上，那张死去婴孩的脸让我一瞬间忘记了如何呼吸。
她静静躺在狭小的棺材里，卷曲的头发依旧富含光泽，胸前系着可爱的蓝色蝴蝶结。她的脸轻轻垂下，埋在厚实的衣领里。脸上那抹甜蜜的笑，让人不由得压低呼吸。仿佛下一秒她就会醒来，用纯洁的眸子一刻不停地打量着你，伊伊呀呀地笑出声。
“世界上最可爱的尸体就是罗沙丽亚·伦巴多。她出生仅两年就停止了呼吸。悲伤的父母乞求医生让她的尸体一直保存下去。医生使用了特殊的手段处理，所以她的尸体没有腐烂，一直保持着光泽。距离她死去已经超过一百年了，可她仿佛依旧只是在沉睡着。”
听着夏叶的介绍，我忽然心生倾羡。
“罗莎莉亚·伦巴多，她是以尸体的身份活到了现在。她的脸和那幅画上少女的笑脸，不觉得很像吗？”
“原来是这样。”
我们边说着下到地面，体育馆前是个旷阔的大广场，用清一色的灰色大理石铺成。我和夏叶站到中央的喷泉前，继续着对话。
“叶依澜和罗莎莉亚·伦巴多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不知道呢，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她？”
“这不是那么便利的能力。”
我露出一抹苦笑。
“没关系，我的不也是。”
夏叶垂下眉毛，盖住了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好像是在回忆，又犹如被某种悲伤所困扰。
我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和我一样，夏叶也有特殊的能力——她能看到不特定的未来图景。
“她应该还活着。”
夏叶好像在喃喃自语般低语。
“你看到了什么嘛？”
“嗯，我看到，在未来，叶依澜将我救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