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说，我没死。
问我后悔吃那黑鱼不，我回答，不后悔。
在花见欢端来比我头还要大的一缸药汁，并告诉我这是一次喝的量，每天喝四次时，我后悔了。
“花长老，就不能一次分几碗喝吗？这样也太多了。”
我全身乏力，虚弱地靠在床头，无神地看着散着苦味的棕色药汁。
“不行哦，得一口喝。老话讲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要是分成几碗喝，怕不是还没喝到一半，小月月你呀，就闹着不喝咯。”
她把药缸子放在我手上，刮了下我的鼻子嗔笑；“长老听着多老气，叫回姐姐去！”
“可——”
“有啥可是？你若担心你的师尊或师姐训你，就私底下叫，乖，听话~”花见欢拍拍我的脸，继续说道，“快喝药吧。”
这么一大缸药，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看见祸离和齐芸笙进来的时候，更想死了。
“呦，咋这么急就进来了。”花见欢掩嘴惊讶，两条腿小步快速地挪到门口，嬉笑着对我摆手，“好好聊哦，我先走啦，拜拜小月月~”
齐芸笙抱拳微鞠躬：“多谢落雁仙子。”
“哎呦，这么客气作甚，待会儿轻点骂就好，走了哈~”
花间欢走就走了，还把大开的门给关上了，屋子瞬间暗下来，密闭的空间内，就剩我们三个。
祸离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可她不怒自威，气场压得我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手上捧着的药缸飞到了祸离的手上，她踱步到床边，缓缓俯身靠近，差一拳的距离就要和我贴上。
这下真不敢呼吸了。
“抬头，看着我。”
不敢忤逆，我与她四目相对，可能是光线不足的原因，此刻祸离的眼睛黑得似要把我吞进去。
笼罩在我身上的气压实在太低，我控制不住地轻颤，只能后仰着头尽可能与她拉开距离。
“你不乖。”
“对不起……”
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再这么盯下去，我要撑不住了。
“你可知，此次贪嘴，不但让阿笙半月的努力功亏一篑，还差些毁了虚丹丢了命。”
我退无可退，可她越说越近。
“你想修炼，我不拦你，可你不能把阿笙当儿戏，把修炼当儿戏，把命当儿戏！”
垂下头，我羞愧难当，丧丧道歉：“徒儿知错了。”
“看着我，张嘴。”
祸离用手抓着药缸的边沿，俨然一副要灌我的样子。
后背瞬间冒了冷汗，我说话都磕绊：“师，师尊，我自己可以。”
“勿要我说第三遍，张嘴。”
我向齐芸笙投以求救的目光，她却与我对视后背过了身去。
还没来得及哀叹自己的孤立无援，祸离直接捏着我的脸强迫我张嘴，强行把药灌了进去。
药水苦涩，难以下咽，却不得不咽。
眼角被逼出泪水，祸离模糊的面容看着有些冷漠绝情。
一缸灌完，我弓起腰捂嘴咳嗽，中间有只手递了块帕子，后背也有手帮忙拍着顺气。
是齐芸笙。
“咳咳，师姐。”擦净的手捏了捏她的衣裳，满怀歉意，“对不起。”
齐芸笙没说话，收了帕子又走开了。
她们的怒火藏在表面的平静之下，我是真的认识到错误了。
搓着床单，我咬着下嘴唇，接受无声的审判。
良久，祸离出声破冰：“若虚丹再损，你，洛月，终生不可修炼，禁足于阳雲轩内，不得外踏一步。”
她是认真的，她也能办得到。
“是。”
这次吃黑鱼真的纯属意外，以后再也不敢随便乱吃东西了。
祸离收了压着人喘不过气的神通，平心静气地喊道：“进来。”
吱呀一声，一个矮小的身子和光一同进来，刚看清那高辨识度的卷发就瞥到祸离对我的注视，吓得我把头低了回去。
“祸离上仙，是弟子的错！”她走进来扑通就是下跪，还磕了三声响头，“请您不要怪罪姐姐！”
这小姑娘有我先前的风范。
“哦？”祸离的语调上扬，转身走到小姑娘面前，“这么说，是你引诱阿月吃了那黑鱼？”
“师尊，不是的，是我自己贪嘴！”
这锅可不能扣在小姑娘身上，要不然我得愧疚死。
“问你了？”祸离给了我一个眼神，同时也封了我的嘴。
“不是的，我只是太喜欢姐姐，所以想抓条鱼给她吃。”小姑娘又磕了一记，身子跪趴得极低，“但没想到姐姐不能吃鱼，都是我粗心犯下的祸，请上仙降罪！”
祸离罕见地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姑娘，吩咐道：“起来，伸手。”
小姑娘乖巧极了，额头磕出了血印子也不吭一声。
祸离捏住小姑娘的手腕，喃喃道：“纯火灵脉，竟如此精良。”
“可有拜师意愿？”
我和小姑娘都懵了，就连漠然的齐芸笙，表情有一瞬的破裂。
“回上仙，没有。”小姑娘面色惨白，“我还未报恩，不想断了和凡界家人的关系。”
“二者无关，成为亲传弟子仍可下山探亲。”
祸离意味深长地斜了我一眼，缓声道：“我有意收你为徒，原因有三：
一你为天生道骨，与阿笙一般，乃千古奇才，应修行证道，斩邪妖，除魔孽，保天下太平；
二你为纯火灵脉，乃是歪门邪道中的大补之物，有其自保能力前，需有高人护你安危；
三你伤了阿月，虽为无心之举，却也险些让阿月丧命，拜我门下，此后修行看护阿月，可将功补过。
你意下如何？”
卷发女孩懵懂天真，目光在我们三者间游移，小嘴半张着，欲言又止。
我腹诽祸离为了招生真是不择手段，道德绑架就算了，还要拿我当理由。
调侃归调侃，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安呢？
纯火灵脉，和齐芸笙一样是千古奇才……
等等，她不会是——
幡然醒悟，我心中百感交集，不忍再去看那张无邪的面孔，抱着最后的几丝侥幸，企图自欺欺人。
万一真是凑巧呢？这世界应该没有这么小。
可我分明听到她说：
“弟子江星海，谢恩师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