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二十天后?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杀人,需要充足的时间去准备与说服自己。
在阳雲轩的庭院内,我不断挥动手上的粗棍,汗水挥洒,只为锻炼出一个合适的力度。
我的计划是,先给秦月一闷棍,敲晕后将他带到黑猫指示的一处崖壁边,噶一刀给他丢下去。
“直接推下山崖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他可是宝器在身的男主,就算主意志想除掉他,也不能直接去掉他的光环,一切还得靠外来的你。”
“你啊,别矫情了,认命吧。”
黑猫的话犹在耳畔,挥动木棒的速度加快,不甘心又在作祟。
白天照常听课,和秦月、江星海套近乎,晚上加练打坐,运气化形,摸到了些门道。
一晃好几天过去了,我和秦月都在等待那天,只是二人心境不同。
中间也有事端突发,我的镇心石不见了。
这还是我发觉情绪无法快速稳定后才知道的。
“在大通铺里丢东西很正常,这么多人,总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大通铺里的人无所谓的说,“都是些凡界的玩意儿,金银财宝在这又用不上,姑娘还是乘早断了物欲为好,专心修行,得道升天。”
其中一人意有所指:“实在不行你问问秦月那小子,说不定他知道。”
江星海听后,想要上去争辩,我摁住她肩膀,向那人道了谢,并找了机会把刀收入纳囊中。
没人会怀疑一个被偷了东西的人会去偷东西。
刀已到手,现在只需练心,别到时候人没杀死,把自己的第一条命给赔了进去。
天气不遂人愿,乌云悄然聚拢,吞食了晴空,压得我的心更加沉闷。
到了约定的那天,狂风大作,不详的乌云团里闷雷滚滚,除魔峰被笼罩在阴影之下。
外门弟子依旧摸黑赶往大训堂,我拉着江星海挤在人海中,顺势松手,压低身子从后边溜了出去。
在另一边,秦月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看见我后,小跑过来,面上藏不住兴奋:“师姐,我来了。”
他改口倒是快,要是江星海也能这样就好了。
“我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公子随我来。”
一路潜行,来到了峭壁边,秦月警惕地看着四周:“师姐,为何选这悬崖峭壁处?”
我面对他,温和地笑笑:“听闻公子是渔村长大的,可知一个浅显的道理?”
“什么?”
“风浪大,鱼越贵。”
“……”
冷场了。
耳尖有点痒,我用手搓了搓,把我自己都觉得破绽百出的谎给说了出来。
“公子有所不知,我与大师姐一样,雷法独修,可引雷为你淬体,这乌云就是我为你引来的。”
天空忽地炸起一道惊雷。
常言道,说谎遭雷劈,这雷该不会要劈我吧?
强装镇定,我狡黠一笑:“看到没?”
“可这雷直接打我身上绝对会死人的吧?”秦月连忙摆手,怂得抖了两下,“我还是老实走内门大选吧。”
“雷引至我身,再由我渡入公子身。”我憋气把自己的脸憋红,挤出两滴眼泪,尽力演出含情脉脉的神态,“实不相瞒,我对公子一见钟情,更倾心于公子的温柔儒雅。”
秦月瞠目结舌,我趁热打铁,羞涩地用手触碰他的胸膛,娇声道:“公子此生注定不凡,将来定有所大作为。”
“洛月姑娘……”
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清澈的眼眸里荡起了水波,反抓住我的手,温声细语:“我定不负你。”
我试着抽手,没抽回,只能低垂眼帘,摆出一副欢喜难耐的模样,将话题拉入正轨:“时机到了,公子且就地打坐。”
“好。”秦月端坐在地上,不用我提就闭上了眼睛,“姑娘请说,我一切听你——”
“轰隆隆——”
手上拿着棍子,我对准太阳穴的位置,敲了下去。
秦月应声倒地,与此同时,又是一记电闪雷鸣,颗颗雨珠从空中坠落。
心脏砰砰直蹦嗓子眼,双手抖得握不住棍子,就连取出来的刀都掉到地上,三番五次去捡,却捡不起来。
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住心脏的位置让刺痛感消下去,这才拿起刀,拖这秦月的脚来到崖壁边缘。
砍骨头的刀佷钝,置于少年喉咙处,连举几次都挥不下去。
我仿佛陷入了绝境。
杀人的事,对我而言,太难。
跌坐在地后,我干脆躺下,听着少年微弱的呼吸,和雨水打在身上的噼啪声。
秦月必须死吗?
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我的出现必然要抹杀他的存在,抹杀作为男主角的存在。
可他是怎么成为男主的呢?
是宝器。
对了,是他手上的丑镯子!
只要取了他的镯子,仅凭他的主角光环,摔下崖也不会死,这不就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翻身去找镯子,想把它从秦月手上取下来,可镯子纹丝不动。
重新拿起了刀,对着手腕,闭眼咬牙砍了下去。
“啊!”
切口整齐,鲜血直涌,秦月被痛醒了,抬起右臂看清后惨叫:“啊!我的手!呃……”
我给他脑门补了一棍子。
割下衣底布料,为他包扎伤口,再把他抛了下去,眼见那具残缺的身体切实地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悬崖里,我长舒一口气。
“你这可是浑水摸鱼。”
黑猫在我肩膀上现身,我偏头去看,它笑得邪性又诡异。
“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被吓得瘫倒,我讲不出话,无力地让冰冷的雨水冲刷罪恶感。
“念你是初犯,这次就让你过了。”猫爪捏起我的脸,绿幽幽的眼珠子里,倒映着浑身湿透的我,“要好好听话哦,下次就没这好运了。”
“好心给你个提示吧,你的镇心石,在这‘壹方天地’里。”
黑猫一只前脚踩在断臂上,来回拨动,丑镯子从断口的那端滑了出来。
“本来这个东西应该随男主一起毁掉,经你这么瞎搞,难保宝器再回他的手里。”
它咬着镯子放在我的手上,面色不愉:“别一脸死人相了,不是都让你过了吗?烦死了,从里边拿出你的镇心石后戴好,这么脆弱以后任务还咋做?”
“你只要记住,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是啊,都是假的,世界是虚假的,人是虚假的,我是虚假的。
可为什么,刀切入肉、砍断骨的感觉,却如此真切?
戴上丑镯子,从里边翻出镇心石,将它套回脖颈。
金光一闪,烦乱的心瞬间抚平,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登时觉得好笑。
倘若镇心石没被偷,我必然不会临时犯怯,秦月也必然死于今日。
黑猫自称发了善心,可这何尝不是主角光环在暗中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