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起桌上一块带尖角的碎石，对应着头顶的高度，我在床边的木柱上划了一道水平的线。
新增的白线与前几道白线高度重合。
看着密密的白线，我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为什么我一点个子都没长？
“姐姐，去看武斗场啦。”
声音清亮，褪去稚气，但这人依旧古灵精怪，朝气蓬勃。
我打个响指，门一开，一个高挑的身影像只老鼠窜进屋里，猛地抱住正在梳妆台理衣领子的我。
“姐姐~香香~贴贴~”
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她的脸，我语气颇酸：“都多大个人了还贴贴贴，滚一边去！”
“不要嘛，姐姐讨厌我的话，我会哭的，呜呜呜。”
我转头看江星海，她亮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嘻嘻的，哪有哭的样子。
很难想象，一个连我脖子都没到的小娃娃，仅用三年半的时间，跟竹笋一样抽条拔高。
齐芸笙岁数摆在那，被雷劈高可以理解，但她这个小豆丁凭什么长得比我高？
身上的束缚感消失，江星海被一道紫气捆住，扯到了半空中。
一身素净的齐芸笙背手立在门前，毫不在意江星海的龇牙咧嘴。
她唇角微勾，紫眸明亮。
“师妹，该出发了。”
“好~”
江星海得了自由，紧贴在我的左边，面向我嬉闹；齐芸笙则在我的右边，目视前方，步子轻盈平稳，仙气十足。
把江星海赶到小黑那，我坐上小七，紧随御剑而飞的齐芸笙。
前几天让江星海挑一只乘坐时，她选了小黑，而小黑凑近江兴海，总会比平时更加乖顺。
是江星海的血脉压制呢？还是老乡见老乡，小黑起了乡思愁呢？
“姐姐，你为什么老看大师姐啊？”
“你不觉得御剑飞行的大师姐很威风吗？”
她趴着凑过来，歪着头，挡住齐芸笙的背影：“姐姐，我也会御剑飞行，下次坐我剑吧。”
我摇头：“我恐高啦，还是坐小七安稳些。”
她撇撇嘴，脸上有些失望：“好吧。”
拨开她碍眼的脸，我扫不了她的兴致：“下次可以低空捎我一段。”
少女苦巴巴的面容瞬间欢快，红眸闪烁着光，坐回黑鸟背上，身子一左一右的摇，脸边未被束起的卷曲短发有节奏地晃动。
还是这么好哄。
武斗场建于玉琢峰上，从空中往下看，是个以圆形为主元素的大型建筑。
外轮廓的一圈圆，是弟子们观战的座位区。
往里边是六个较小的圆围成的圆环，是决赛前弟子们比武的地方，也可用作平时切磋武艺的练习场所。
再里边是沉得更低，面积更大的圆，观战区相较于外面的圆盘有更多层。
“六个小盘与中心大盘，对应的是七种灵素吗？”我猜测道。
“为什么小盘里很多人，但大盘里没有呢？”江星海插嘴提问。
齐芸笙示意我们此时下降，并耐心解答：“是的。武胜台，也就是师妹指的中心大盘，不对外开放，只有打入决赛攻擂的弟子们才有资格站在上边。”
江星海来了兴趣，趴在小黑脖子上问：“上一届是谁第一？大师姐吗？”
齐芸笙摇头，落地后，指向一个靠在外圈木围栏边一个背影清瘦的男人。
“是他。”
“逍遥峰，太平仙君亲传大弟子，弥河，弥大师兄。”
男人听到声音偏头看来，青黑短茬胡子里的嘴上下一开，与齐芸笙打招呼。
“齐师妹，许久不见。”
他面容瘦削，棱骨分明，下颌线真如刀削般。
在明朗阳光下，他的皮肤白得发亮，有着一双黑沉沉无光的死鱼眼和浓重的黑眼圈，像是重病已久的病患，看不出一点精气神。
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就在入门大选闭幕那天，他站在太平仙君旁，脸上没有胡子，也是一副病弱的样子，表情与太平仙君一样寡淡漠然。
“好久不见，弥师兄，这是我的两位师妹。”
与弥河一对比，齐芸笙虽然表情也不丰富，但柔和许多，是个高标准的清冷柔性美人。
“嗯，二位师妹好。”弥河对我跟江星海一一点头，回望下边的比武区，冷淡道，“带她们来熟悉场地的吧。”
“是。”
江星海眼尖，指着弥河腰间佩戴的香囊：“跟姐姐一样诶，也丑丑的。”
我抬起胳膊给了她一肘，向弥河赔笑：“弥师兄见谅，别看她个子高，其实还是个小孩，说话总是没大没小的。”
“无事。”弥河取下香囊，提到眼前看,“确实丑，都褪色了。”
暗灰色香囊上依稀能看出是穿在枝条上的几朵花，面上起了些毛球，下端的流苏稀稀落落。
“我记得是一位姑娘给我的，缝得应是桃花。”他系了回去，死鱼眼望向我的香囊，“你的是自己做的吗？”
“不是，师尊给的。”
普石香囊是跟着普石一起换掉的，上边的图案是弯月，虽然丑，但与第一次那个袋子相比，针线好了很多。
像是祸离自己缝的。
“啊，祸离上仙啊，无极宗第一杀神。”弥河脸贴双臂，看着齐芸笙道，“真想跟你们的师尊切磋一番。”
“我会转告师尊的。”齐芸笙拱手做礼，“多有叨扰，告辞。”
“无事，不送。”
走了有一段距离，江星海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
“弥河师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真的是上届第一吗？还说要跟师尊切磋，会不会是在说大话呀？”
齐芸笙只答了一句：“人不可貌相。”
我问：“他现在是何境界？”
“元婴中期。”
要比齐芸笙低一期呢。
江星海问：“那大师姐上次是第几？”
“第二。”
上一届，齐芸笙还是个小不点，‘小不点’对战‘病弱男孩’，反差感拉满。
下到其中一个小圆武斗场，里边有不少人在相互对战，打出红的紫的黄的等等如特效般的灵气形态。
“在这里，任何人都可以为师，对方应允对战，便可切磋，不过需点到为止，不可放杀招。”
齐芸笙找了块空地向我们介绍，但我望见她背后走来熟悉的几人，指尖点点，提醒齐芸笙。
江星海也顺着看过去，嘴巴一张，喊得飞快。
“是混蛋四人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