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边将娜塔莉跟过来的事情搞定时,走廊尽头那边的铁牛和米卡等一行人仍在那座特殊的办公室门前研究如何骇入生物芯片仓,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方式和进展我也就看不到了,只能偶尔听到从空旷的长廊传来的一点点对话声,似有若无且模糊不清的声音听起来跟催眠曲一样令我昏昏欲睡。
刚好云田这边暂时也没什么事情,闲来无事的我只好放下手中的写字板,寻着左手边一个最近的椅子坐了上去。
软绵绵的旋转椅让我想要融化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我是这么想着:如果没有任何意外的话,在明年毕业后我应该就会找到一家公司,然后如同一颗普通的螺丝钉一样三点一线地固定在这样的办公桌前吧。
少女的手臂横在头顶,抬头仰望长长的灯管,食指并拢遮盖在眼睛和灯管的中间,白皙的手指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细腻,看着自己这曼妙的身体,我感到从未如此真实又陌生的体验。
仔细回想,从攻破地面到突入地下17层的过程真是太顺利了,感觉整个过程实际上根本没我想的那么紧张刺激,还以为会发生激烈的打斗之类的,对于我来说加入战斗小队的目的就是为了发泄心中的压抑情绪。
其中一部分来自对恶土清道夫的厌恶,另一部分则是来自这一个多月以来对自身身份认知的迷茫。
特别是后者,自我在娜塔莎的堡垒康复后以来,每天晚上睡觉都是隔一个钟头就会醒一次,白天在久坐时还会时不时感到疲惫,睡眠与意识交织的半睡半醒间我总能感受到“月”的存在。
有一次,我甚至在清醒的状态下进入了做梦的状态,因为我记得我的梦中经常出现一个名字和“月”有关女孩,而那次我竟然站立着就在娜塔莉跟前出现了强烈的幻视
——我把娜塔莉当做了“月”!
可“月”不是“我”吗,这种角色变身play到底要持续多久?
和我想象的变身环节不一样,当我的记忆是“我”,生活习惯也是“我”,但身体并不是“我”。就以每日上厕所这种事为例,到目前为止我都不习惯小便要蹲着,并且还要拿纸擦干净的生活。
老实说我一开始并不是没有好好检查过自己的身体,毕竟这种体验还是完全没有过的。
转念一想,我这种行为和上次看到娜塔莎姐妹洗澡的情况有什么不一样的,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也是个女孩子吧,既然自己无法认同“偷看”,那么自我摸索的这种行为也应该适可而止,这具身体她是我吗,我就在擅自毛手毛脚的?
如果这具身体是某个女孩子的,她去哪里了呢,她变成“我”成为男孩子了吗?如果这具身体不是“我”,那“我”现在又是谁呢!
我经常想着:是不是真的要以女孩子的身体度过这一生了?
和娜塔莎生活的日子里,我还没见过娜塔莎什么时候做过心理辅导,如果把她当做心理医生说出实情,娜塔莎是不是能够理解并且帮助我走出困境呢?
每每此时拿起写字板想吐露自己的心声,都由衷的感到害怕!
我没敢和娜塔莎提起这种事情,毕竟这种事情说出去根本就没人信吧?况且我还和她们一起同居过,如果现在说出来的话,恐怕也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更多的时候,我总感觉自己是一具没有身体的灵魂,只是茫然的看着这个身体所经历的一切,那种空灵的感觉,让我巴不得撕裂眼前的一切以结束这种毫无边界感的世界。
只有加入铁牛大叔的战队,把自己当做剑兰的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自我认同感。但是现在,大家都暂时停了下来,我也不需要帮云田搭手干活。
一个人静坐在角落的时间里,纤细的双手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面庞,眼角的湿润正沿着手指和脸颊的缝隙缓慢延伸,我感到那种空灵感又要来了。
不要这样,我想知道我的名字,我到底是谁,别再折磨我了,来个人陪我说说话啊,求求了……
我真的,不想被一个人丢在这空无一物的密室里……
“醒……醒,喂?”
是谁在说话?
“你一个人躲在这干嘛?”娜塔莉瞪着我,看样子是在找我来着,“怎么还哭鼻子了,咦~,难道你是一个人迷路了找不到出口吗!”
“没……没有。”
我心里回应着娜塔莉的话,摇摇头准备从旋转椅上站起来,结果两手撑了个空气。
吓我一跳,我怎么在地上的,诶我椅子呢?
“真是的,怎么一个人蹲在这个角落嘛,什么时候跑的我也不知道,又没人陪我玩,害我找半天!”
少女将叉着腰,高高地俯视着我,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的模样。
“不过,看到你没事就好了,这里可不是安全的地方,你要是不见了我还以为这里是不是有机关陷阱,自己把自己关在某个房子里面出不来了呢。”
哪有那么夸张,谁会那么笨踩到陷阱啊,这不会是你自己曾经犯过的错吧!
“毕竟你经常原地发呆嘛。”
娜塔莉还是那个性子,总会在有机会的时候嘟囔抱怨我一番,但又不嫌弃黏着我一起玩闹,这粘人的程度相比娜塔莎,仿佛我才是她的亲姐妹一般。
不过刚才还真是奇怪,居然是蹲在地上的……喂,我不可能是在蹲坑啦!那么,难道最开始我不是坐在椅子上的?
“哎,这里好无聊啊,根本没有一个敌人啊。”娜塔莉将细软的物联缆线一遍又一遍的缠绕在手上,然后松开末端看着它们散落在周围,“米卡姐那里在破译什么芯片,咱们一起去看看嘛。”
虽然我也很想过去看看那边的生物芯片破译到底有什么进展,但相比起凑热闹,我更习惯做好自己的事情。
譬如现在我就应该和云田一起帮他打下手维持通信服务,特别是你这个捣蛋魔王娜塔莉啊,要严加看守!
“好姐姐~,带带我嘛,我保证不会乱来啦!”娜塔莉牵着我的衣角摇摆着。
不好,居然还是不可阻挡的终极技能——少女撒娇,我要招架不住了啊!
好巧不巧,这时候云田的声音在传呼机里响起,让我牵几卷网线和接入仓去米卡那边,而他自己则需要在外边负责调试接口。
“你看,多么巧合,嘿嘿,我也可以去吧。”尽管我使用了耳麦,可依旧没逃过悄悄凑上来的娜塔莉的耳朵,“我都听到了哦,接入仓我已经把你拿出来啦,带带我嘛!”
好吧,我算是被这小妮子折服了,只是希望她别引起铁牛大叔的注意就是了。
借着对接的功夫我这才靠近了看到这所谓的生物芯片仓的模样,起先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球形之类的密闭容器仓库,原来……
大门紧闭的仓库也叫芯片仓!
从门禁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不过可以在涂有设计线路的墙壁上看到,周围有2大输送管道分别沿着地下和天花板输送氧气和营养液。
这不对吧,生物芯片又不是真的是个生物,安排这么大的生命维持管道是在干嘛?
并且这门禁一侧还有一个小盒子一样的装置,看着像开关之类的,我忍不住走上前凑过去看个究竟,没想到这门突然嘟——的一声。
门……居然刚好打开了!
“不是,这可是瞳孔识别门禁,为什么,刚才——小月是你打开的吧?”
米卡蹿起来,先前半蹲位于她腿上的键入设备滑落在地也不在乎,凑过来十分震惊地看着我,
“你?不可能啊!瞳孔识别不会出错,可是……”
我连忙摊手,别搞啊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瞳孔识别的门禁,话说这玩意不是米卡你自己破译开的么?
“这事,有点意思。”一手撑着下巴,铁牛队长撑靠在门禁边缘,“不过既然门开了,米卡,先别纠结这件事,你看看怎么把里面的芯片弄出来!”
我和铁牛队长一样,比起开门我更想看看这芯片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这可是传说中的生物芯片!
进入芯片仓内部的温度非常低,由于我们几个没有穿着防护服,因此在这“冰窖”里颤栗了几分钟后,除了事先准备好的米卡几人,我们都自觉地走了出来。
“张,你说说,那啥芯片怎么这么大阵仗,折腾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搞定没,很牛逼吗?”
“不好说,我也只和米卡合作有一年多,能让她头疼的东西,我看不见得会是掉档次的玩意。”
“你们两个懂啥,俺们这次要是得到那玩意可就发财了,比在魔都干一票还猛。”
“老胡你是不是皮痒了,我跟老张可没空听你吹逼。”
“恁你娘的,这次可不是乱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你们没听说过生物芯片的最新黑道消息吧,是这么着的……”
芯片仓外边,队员三三两两各自成群闲聊,人群左右夹杂着各种和任务以及新的迁移营地的畅谈。我穿过一道道电子门禁,一路上听着熟悉的“欢迎……”电子音,来到了久违的走廊尽头。
我喜欢一个人独处的空间,安静的氛围让我能静下心来独自思考更多有意思以及平常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譬如:
地下17层的秘密空间很显然不是一个小基地,而且这底下居然还有传说中的生物芯片,结果一路攻破下来除了几个零星的反抗就再也没碰到过一个敌人!
这些清道夫脑子进水了吗?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没有重兵把守,连加固的网络防御也不是顶尖的,就这么相信那几台笨比机器?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理性的分析再度占据脑海思维,由于不能说话的原因,加上使用写字板总不是那么方便,现在我不仅习惯了脑内剧场的存在,连看待事物也比以前更细致了。
一个非常不妙的可能在不断的行动回忆中开始涌现,我感到一阵害怕,不敢肯定一定是,但万一呢?
被破解的推拉门还在上一轮进出时前后摇摆着,吱呀摇摆的门缝有规律地曝光着另一侧房顶白色灯光。
月儿,这里——似乎出奇的寂静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