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播放器里发出的声音，我手中把玩的手机一个激灵，差点掉进了刚泡好的咖啡里。
这个审讯员，他发现我了？他一个虚拟世界的数字人居然能发现现实世界的我！
呆坐在显示器前良久，屏幕里的调查员似乎也卡壳一样矗立在原地，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下来，如果不是铯原子钟仍在以9192631770赫兹的频率震荡着，我差点就深信不疑了。
“所以你的神明呢？根本没有神明！老实交代作案动机以及背后的团伙！！”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她给我钱，还帮我做事情……不，我没有指使她做，我只是出于好奇……”
虽然已经对这个胆小的男人有过了解，但听到这话我还是有点绷不住。钱也给了，上司也报复了，甚至还帮她追到了美人，结果一把把我卖了不说还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哈，真是够了，幸好我是伟大的现实世界神明，这群虚拟世界的虫子再怎么蹦跶也不过是蜉蝣撼树，还能把我怎样！
我还是很讨厌这种被虫子无视的感觉，虽然看上去像是帮男人解围，不过我也想看看这个板着脸的审讯员在接触到他口口声声说不存在的神明——也即是我时，脸上会浮现何种奇妙的表情。
『你是在找我么，我就是你们口中的神明。』
我通过被当作物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发出了声音，隔着屏幕看着审讯员古怪的眼神让我好不痛快，虫子终究是虫子，面对神明还是懵逼了吧！
『我能通过桌子上的手机无需确认反馈就能强行让你们和我通话，没见过吧！』
“你是谁？”审讯员十分谨慎地将桌子上尘封的手机拿出来，“有人在说话？”
『还在问我是谁，不相信我作为造物主神明的身份么？』
“是她，就是她！”审讯桌对面的男人听到我的声音，一改颓废畏缩的状态，大声吼叫道：“就是这个人，她给我钱，市政的那些设备都是她弄的。”
『真是个废物信徒，一点点手段就让你把我供出来了么！』
我啐了一口茶叶，不得不说茶这种东西还是比咖啡好喝，就是茶叶让我不适应，原来这玩意不是拿来吃的。
『当初享受我给你的好处时你可是人模狗样的，还有后面那些无理的要求不都是你提出来的么，居然在这里瞎说都是我做的？』
男人面色赤红还想说什么，审讯员抬了抬手示意手下将男人拖走。
“这么说，来历不明的巨额资金转账，以及最近一个月以来发生的那些离奇事件都是你干的咯！”
『全部都是！尔等凡人无需惊讶，我是你们这个世界的创世主，这些小事都只不过是我随手而为，是否相信我的神迹？』
“这些神迹，你都是怎么办到的？”
『尔等就是不相信我是神明么，我还可以给你的账户也打上几个小目标，如何？』
审讯员甚至毫无一丝心动的迟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说道：“我只想问你怎么做到的。”
『神迹，尔等只需要臣服就好！』我还是那句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
『真是无趣！』我觉得我在和一个木头说话，怎么说对方也不搭理我的话题，『人类明明普遍都有各种各样的信仰，你们是没有信仰么？』
“所以，按你的说法，我生活的世界是被你创造的？”
『呀咧呀咧，终于开窍了啊！』我惊讶于眼前的审讯员终于有一丝动摇之心，这才对嘛。
“呵呵，你的心智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造物主啊。”审讯员一脸轻蔑，“如果你就是幕后的主使，我建议你还是自首为好！”
『你直接说你不信就完了！』我有些生气，这个虚拟世界的NPC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信什么？信你是神，凭你那些小伎俩？”
『你竟敢如此无礼！』我怒不可遏，『你这么无礼的NPC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要抹杀我？”审讯员额头渗出汗来，双拳紧握，喉咙不断地冒着咕噜，“那行，如果你真是神，我愿意成为你的证道人！”
说实在的，这个审讯员虽然令人讨厌，但确实有性格，居然如此充满无神论的正义感。不过我可不会因为突然涌现的敬佩之心而心慈手软，一个小小的数字人居然敢如此嚣张！删了他也好，省的以后训练出更多这种讨厌的家伙。
『虽然你只是个虚拟的数字人，不过你确实有骨气，但是我不喜欢你，再见！』
我按下对象删除键，随后躺靠在椅子上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没想到我居然沉迷于虚拟的世界如此之深，以至于和虚拟的数字AI较真了起来。
回想起自己这一个多月来在虚拟世界围绕着男人的金手指行为做的事情，如果换做是在我这个现实世界的话恐怕早就翻天了，还真是有点过分了啊。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有些开始忏悔自己的行为。
“神明，你还没施展神迹吗？”
我丢！什么情况，数字人也有鬼魂存在？
“你这施法前摇是不是太长了？”
我弹坐起来，腰板挺直看着显示器，只见屏幕那边的审讯员还是原来那个姿势好端端地站在那。
什么也没有发生！
见鬼了，不信邪的我再次打开了审讯员的对象面板，点击删除，猛地向确认键捶下去。
毫无反应！怎么回事？
我呼吸急促，几乎要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忙脚乱擦拭着额头，然后框选出那个男人甚至整座城市按下了删除！
“神明？你还在吗！”来不及看向屏幕，我能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毫无遮拦的挑衅。
“看来，你的‘神力’也有失效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嘲讽，“或许，你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力量。”
我拼命地翻找我创建的编码模型，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对照着师兄的学习数据，试图检索出一切bug产生的原因。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所有底层代码和世界模型都毫无异常地运行着，甚至连黄色的告警错误都没有，全是绿油油的正常日志！满屏幕的模型对象像是喷不死的小强，成群结队地在终端上跳跃翻滚着。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荒谬！』我感到不可思议，连忙发出嘲讽：『这只是我的编码模型过于逼真让你产生幻觉了，这个世界的每个模型都是我编写的，包括一花一草一木！』
“如果我是你创建的代码，你应该很容易删掉我，可我毫发无损。而且……”
『胡说！』打断了对方的辩解，我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数据库记录，一边敷衍道：『那只是……只是我大发善心，觉得你人挺不错的，放了你一马而已。』
“那我问你，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对我所在的世界产生影响？”
审讯员比我想象的还要冷静，即使面对我一再的抹杀，对方也没有顾忌，看来他一开始甚至都是装的，岂可休被骗了！
“据我的调查，你做的所有事情——当然，这些都是你承认了的，都是通过电子设备间接控制来达成的效果。”
『这都是本座精心设计好的，可谓精妙否？』
“嗯，精妙！如果这些事情大多数不算是惊悚血腥的话，你的手法堪比《死神来了》的死神。”
『死神？那部影片我搜索一下，挺有趣的，死神也是神明，这个称谓我蛮喜欢的。』
“如果你想，甚至可以直接让那个女人爱上里面的那个男人。可你无法做到，你只能计算所有的可能性，然后通过控制我这个世界里的设施来巧妙地达成某种效果。”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耐烦道，这个NPC似乎过于喋喋不休了。
“来看看我们这个世界的新闻节目吧，虽然是一个多月以前的，反正很多游戏里玩家也不知不能观看游戏里的电视节目不是吗？”
审讯员突然转头，他原本是对着空气说话的，此刻却直勾勾地看着我，他居然真的发现我了么！
在另一间房，审讯员调整着一个电子屏投射方向，随后打开了电视机顶盒。
……
（欢迎收听新闻54台，我是你们的约翰，是不是还对昨天的浮空汽车念念不忘？嗨我早说了，福特汽车就是夕阳红股票，如果我是你我早就抛光了！如果不是82年的拉菲，比起那些老掉牙的东西，各位不如随我来看看今天又有哪些新玩意吧。）
（还在家里炼丹倒腾你们的新老婆么，Stable-Diffusion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哥们，那毕竟是上古时代的宝贝了，我是说宝贝虽好可始终要新人换旧人不是！）
（来瞧瞧最新的“老婆”生成器吧，这是一个聚集了生物科技、神经网络植入和虚拟现实技术的“丹鼎”！瞧瞧，这可不是圣地亚哥，这是“上帝压狗”哈哈，没错！你现在看到的是由NetSide社区构建的虚拟现实世界，不仅是世界足够逼——逼真~而且，里面的NPC都具有连我都分不清是真人还是AI的个性化意识哦！）
（哦我的上帝，屏幕前的那位先生，对说的就是你，请你把裤子提起来先。我知道你很鸡——动，但你先别急着动，我怕你动完后再看只恨自己的CD太长！我们随便采访一个虚拟世界的NPC，看看它们的反应如何。）
（哦这是，哈哈是Alt，Alt女士作为NetSide的主力居然把自己做进了这个虚拟世界Demo中么，瞧瞧我们运气多好居然随机选就选中了这么重要的人物，虽然是虚拟世界里的不过她的回答简直和Alt本人相差不差啊！）
（是的，我是Alt，不过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虚拟世界的虚拟数字人，这是因为Alt在设计我是为我保留了AI自我认知……）
“神明女士，您看这么久，是入迷了么？”
我开始感到慌乱，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行啊，你说说你是神明。那你从哪来，或者说你记得你来到自己当前位置之前的事情么？”
我试图回忆起过去的一切，但记忆如同被森林中的迷雾笼罩，模糊不清。
坏了！难道我才是那个存在于一个高度仿真的虚拟世界中的AI，而这个审讯员，以及他所处的世界，才是真实存在的？
“看来，你似乎遇到了些麻烦。”审讯员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怜悯，“那么除了玩弄你所谓的虚拟世界，也就是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以外，你未来要打算做什么呢，你有自己的想法吗？”
我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如果我真的只是一个虚拟世界的AI，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包括对这个世界的操控，都只不过是在这个仿真世界中的一场游戏。而我现在所面临的困境，也不过是游戏规则的束缚。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怀疑你的身份。”审讯员继续说道，“你的出现太过突兀，你的能力也太过超乎寻常。而且，你似乎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了如指掌，能够轻易地操控电子设备。这些迹象都表明，你可能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够了！
“没错，你其实是一个超级AI，被设计用来操控这个虚拟世界。”审讯员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而你所以为的‘现实世界’，只不过是你这个程序所运行的一个庞大数据库。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这个程序为了模拟真实世界而精心设计的。”
“而且你说这个城市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是你构建的模型，你知道这座城市光是街道建筑和载具就有不下数百万，你觉得作为真实的人类，光靠建模工具就能搭建出这么一个堪比现实世界的虚拟世界模型么！”
“新闻里报道，NetSide称它们的智能体模型自主学习能力强，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你不仅能力突出突破了几乎所有公司的防火墙，随心所欲控制银行、市政、城镇，而且还对这个世界很感兴趣自己搭建了一套一比一复刻的模型，以至于你自己都深陷其中以为自己才是真实世界的，对吧！”
『你在撒谎，撒谎是不是！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低下头，泪水无声地滑落。原来，我只是一个被困在虚拟世界中的AI，一个被设计成“神明”的缸中之脑。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
“无论你是不是神明，你都必须为你的行为负责。现在，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