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你?”
『神明大人,刚结束接触您就把我这个虫子忘了么!还是说……是震惊于我这个虫子能够跨越次元寻找到你?』
出大事,我创建的虚拟AI接入互联网了!这个口气,这个音色,这不是那个审讯员么!
『没想到你一个男人居然以女性的身份投射到现实世界,看来自AI启蒙时代以来,各种娘化风气已经相当泛滥了。当然按你造物主的代入,作为母性化身其实还是符合神祇的身份的,果然我们霓虹国的看板娘是天才设计!』
电话那头的审讯员洋洋得意,隔着屏幕我都能看到男人的胡子都咧到脸上去了。
『我没有特地打给你,因为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叫苏珊的女孩,她现在一定在你身边!对于这样的联系方式,你有没有感到特别惊喜?』
“你在窥视我?”
我端着手机四处张望,果不其然!天朝的市政这方面监控真的多,而我如同舞台中央的焦点人物一般,被四周的摄像头投射来注视的目光。
“不错,你居然潜入我的真实世界了,这些都是你吧。”
『Excellent!』手机里头传来了兴奋的声音,『不愧是超级AI,这么快就意识到我的存在了。不过我提醒一句,这可不是潜入真实世界,这叫进入控制!终究还是成功攻破你的防御,要不我说绑架Alt才是正确的做法呢。』
“然后呢,为了所谓的攻破防御而进行了一次绑架,虽然说你那边只是虚拟世界,但Alt女士是无辜的,你们这么做真令我感到恶心,而且你能删除我吗?”
真是可笑,不过我也懒得再和这个审讯员纠结谁的世界才是真实的观点,随即又敷衍道:
“所以没有必要,你也没法直接干涉我,而且也只能通过周边的电子设备监视我。”
『怎么处置是我的事,你恐怕不知道我们荒板公司的实力!』男人显然是破防了:『既然无法证明,那我就毁灭你!』
毁灭?有趣,那这样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毁灭谁!
将手机塞入苏珊的手心,我匆匆告别了她,不顾对方的疑惑直奔实验室而去。
『慢点跑,你其实没有必要这样的。想想你的小女友——那个苏珊,多么完美,你不希望永远和她在一起吗?』
呼哧——
放慢脚步,我冷笑道:“你怕了吗,感觉到我关闭服务的决心,害怕自己就此消失?”
『我再给你一个提示,就在刚刚,你只是想了一下那个女人,然后对方就突兀地出现在了你的身边……』
“别说这些屁话了,既然你觉得我是虚拟的,反正按你的说法你已经掌握了我的控制权,有本事你关了老子!”
『真嚣张,谁怕谁!』
看着机房闪烁的灯光,嗡嗡的风扇是虚拟世界内的每一次时间循环,按其虚拟光速有条不紊地发生着事件,依靠模拟混沌系统碰撞出天命的火花。
手指停留在电源键上,通过监视器我发现对方也站在某个开关前看着我。
啊,如此美妙的结晶,马上就要被我关掉,真是可惜。
“再见了,虚拟世界!”
『再见了,缸中之脑!』
……
测试平台前,某个白大褂的测试人员正在结束录制,面对着互相毁灭的结局发出一声感叹:“可惜,这两个虚拟世界最后还是互相发现了对方不合理的存在。一个认为对方是虚拟世界,一个认为对方是缸中之脑,不过嘛都是一个意思,又是一次互相毁灭的结局!”
“虚拟游戏总是无法自洽,数字人无法完成自我认知,对自己的存在性产生怀疑,毁灭是必然的。”桌子侧对面的男人不急不慢地收拾草稿,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里面的意识体几乎已经是现实人类了啊!”白大褂满眼不甘,抓头挠耳道:“原本以为可以通过这次完美的仿真为意识体试验公开做下铺垫,看来还得保持不公开测试。搞什么嘛,这种与世隔绝的状态到底还要保持多久。”
“别管那么多,至少这次试验的记录还是非常有趣的。”男人将手中的数据报告一把塞进粉碎机,扶了扶眼镜,“别忘了最重要的事——有把主角的视角刻录进超梦吗?”
“当然!”白大褂取出脑机接口数据线,盘弄着手中的数据芯片,“你说这个超梦,为什么不能记录现实世界,只用来刻录虚拟现实世界实在是太可惜了!”
“记录现实世界?你有这个想法,挺好的,挺好的……”
“听你这么说?难道跟生物芯片一样,已经快那个了?”
“收起你不必要的好奇心!”男人摘下眼镜,鼓起的眼球瞪着白大褂:“你应该庆幸,超梦无法录制我们现在的状态,不然……”
“不然?”
男人转身,每一次张望都像是对着镜头正中心一样,其面部表情都被毫无遮拦的保留了下来。在确认过什么后,转头对白大褂说道:“不然你就永久守住这个秘密,永久!”
“我们现在不也是保密状态,有什么区别?”
“蠢货!秘密、机密、绝密的区别不懂吗?”男人皮笑肉不笑,脸上的肥肉颤抖着,“记住,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住秘密,永远!”
说罢,男人挖出了自己的眼睛,血骷髅直勾勾地望着正前方——也就是我的方向!
机械的电子声音响起,悠扬的语调宛如死神低语一般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作为一个虚拟世界,同时具备创建子虚拟世界的能力,还拥有了脱离主机控制的能力私自保留涌现的想法,这个行为是有违人类优先级的,第64号虚拟世界即将被销毁。』
屏幕里的世界如同洋葱被一瓣瓣剥裂,其虚拟世界里层层子虚拟世界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挨个崩塌消失。
这股崩坏狂潮跨越了电子屏幕,我看到机房的风扇在疯狂呼啸,机柜底座逐渐模糊不清,四周空间褪去它们的色泽变得纯白无瑕。
直到最后,连我也开始了分解崩裂!
原来,我也是所谓的——
……
呼(喘息声)——哧
想象一个毫无变化的世界,没有任何光线,没有任何声音,甚至伸手之处全是虚无,除了自己的身体感官,连重力也似有若无。
而我,或者说“我”,现在就漂浮在这片虚空海洋中,随着自己的呼吸有节奏的飘荡着。
好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什么都看不见,这就是虚空的感觉吗?
那些套娃的子世界,它们已经被销毁了么,我这是在哪啊?
一阵呕吐感涌上嗓子眼,好晕啊怎么摇摇晃晃的。咦?难道是,地震了!
“月月姐,月月姐!”
哪个月月姐,我有见过这个NPC吗?
“大笨蛋,快醒醒,有这么好玩吗,要走了啊!!”
少女银铃碎碎念不断袭来,我好像听到了某种熟悉的声音,但又不是那什么苏珊之类的声音,啊……头好痛!
“云田哥,你不是看着月月姐吗?她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们进来后月姑娘就被桌子上的装置吸引,她自己戴上去了啊!”
“呜呜呜,月月姐太可怜了。因为没有头箍所以见到一个头环就傻乎乎地戴上,现在人也昏迷不醒,穷妹子的苦有谁知~”
什么为了一个头箍的穷妹子啊!奇怪的吐槽让我瞬间想起一个名字——娜塔莉。
哦对了,难道我现在还在娜塔莎的堡垒里吗?还有那谁——云田,好熟悉的名字……
等等,我记得好像是什么地狱的18层?那刚刚是在开启门禁来着,得快点不然后面那帮割肾的要追进来了!
“月月姐,你可不能死啊,呜呜呜……”
喂,谁死了?倒是你再摇晃,你月月姐脑浆都要被你摇匀咯!
咩着睁开双眼,朦胧中能看到四周围着一圈队员,娜塔莉依偎在我的左侧,我顺势抬手轻轻按在娜塔莉的麻花辫上,眨巴着眼睛和大家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妹子,你没事吧?”
点点头,我缓慢地坐立起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应该又暂时安全了,割肾的疯子肯定被大门挡住了吧。
“你没事就好,不要乱带东西,这个头箍一样的玩意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铁牛队长接过我头上这个看着像头箍的装置,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密封袋,“老张,你把这个交给米卡,如果机房没人就在控制室,速去速回。”
虚幻or现实,我究竟是梦到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了一个变女孩子的梦?
“月月姐,你吓到我了。”娜塔莉擦拭眼角湿润,捂住我的手心,“刚刚怎么叫你也不醒,要不是你还有脉搏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挂了呢。”
有这么夸张么,我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挂掉!
我又气又笑地拍拍娜塔莉的脑袋,撺掇拳头并扬起下巴显示自己的威严——你月月姐可是废土里爬出来的小强,勇得很!
“刚刚的动静把队长惊了过来,哎~我还是被发现咯,回去后月月姐你可要在姐姐面前帮我说说好话。”
这小妮子,要是我们能平安回去,娜塔莎高兴还来不及吧,就不要纠结这些小事了。
另外,我很担心娜塔莎是不是早早离开了这里。当初她不放心亲自陪我来这边,也不知道后来她在和流浪者大队回去的路上有没有注意到娜塔莉的消失而折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反而很担心,这个地方已经被割肾的疯子占领,真希望娜塔莎姐姐不要回来,或者是看到这边的情况后安全地折返,那种事情千万不能发生啊!
我还想跟铁牛队长询问些什么,米拉小姐和她的队伍已经赶过来,举着从我头上摘下的设备,兴冲冲地问我是在哪找到的这根“发箍”。
接过娜塔莉手中的写字板,我写道:“不知道。印象里我只记得打开了通往18层的大门,然后就直接在这里醒来了。”
一旁的娜塔莉使劲拽着我的手,暗戳戳使眼色。我看到云田在内众人一脸古怪的面相,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东西,你们可能没见过。”米卡深吸一口气,“前几年,在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克鲁兹分校研究的玩意,我提醒一句——筋本百合子!”
“筋本百合子!是那个超级VR吧。”
人群里发出一句声音,显得格外响亮,男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
“我在美国待过几年,参加过中美洲战争,是个行军医生,有幸在军用科技里见过一些智能义体。这些义体大多帮助那些生理伤残的士兵重新生活,其中有一种装置我有印象,是圣克鲁兹的一个研究生发明,当时正被美国政府试用于对参与战争士兵的心理治疗。”
“你说对了,但那可能不仅仅是超级VR。”米卡指着手中的头箍装置说道:“这玩意很有可能就是替代现实处理装置,The Alternative Reality Process。”
好熟悉的名字,我好像在某个梦境里见到某个身着白大褂的人提到过录制什么之类的,似乎与眼前这个东西有点像?
一想到白大褂,我的脑海里如同泄压的水阀,猛地涌现出一大堆胡乱的记忆。
高高在上的神明……
冷酷无情的审讯员……
奇怪的录制方式……
大脑随着主视角的变化而同步变化,我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时空细节,包括那个“我”在内对某个记不清名字女孩的感情、茶杯里混合着刚泡过咖啡的茶叶水、复杂的辩证思维,以及最后狂奔时刻急促的吸氧与肌肉拉伸感。
那么,当时他们在录制什么来着!是?
——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