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从未说过爱你的母亲。
太突然了，以至于字体停留在虹膜上许久，却还没意识到内容。
“母亲”这个词语依旧遥远，停留在不断的争吵，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满地狼藉。
在父母离婚前的那段日子是最难熬的，以至于现在回想起，画面都被蒙上一层各种暴力编织的纱布。
不过现在回想起童年的经历，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各种忽视的细节蜂拥而至。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父亲归家越来越晚，母亲的笑容越来越少。整块玻璃的破碎，往往是从裂缝开始的。
“哥哥……”
一直蹲守在我身边的苏清清自然也看见了信封的内容，她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像是关心又像是别的情绪。
我不需要怜悯和同情，可在这双眼睛面前，仿佛什么逞强的话都无法开口。
“没关系，我都走出来了。”
苏清清表情一顿，随即唇角上扬。
“我相信你，哥哥。”
她的样子有些勉强，在怀疑我为了面子说谎吗？
可我分不出精力佐证刚才的话，心思全被那封信吸引过去。
她为什么要给我写信，信中的内容又是什么？
摩挲着信纸，犹豫很久也没能下定决心。
一只洁白的手进入视线，随后夹在指尖的信便被苏清清夺去。
“哥哥。”
她歪着脑袋，笑容像温暖的小雏菊，铺满我整个视野。
这样的笑容真好，可惜我从未有权利拥有过。
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画面和场景，思绪钝钝的，像一把怎么用力都剪不断丝线的剪刀，把我牢牢锁在回忆中。
“我来帮你读吧。”
轻柔如羽毛般的嗓音似乎想要让我缴械投降。
可我真的没有难过，只是一段不怎么美好的记忆罢了，我相信谁都有一段无法忍但有不得不接受的时光。
“我不用，没事的，只是一封信罢了。”
低下头，回避她耀眼的笑容。
“不行。”
苏清清坚决否定了，她坐上沙发，拍了拍并拢的洁白双腿。
“哥哥，你答应过的，要和我一起开启新的生活。”
虽然很想耍赖，但是在苏清清帮我系上发绳时，就已经答应过了。
只是要我躺在妹妹的腿上，享受着膝枕的安慰，然后脆弱的留下几滴眼泪这种事，真的很难做到。
我承认是有些难受，不过完全可以接受，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几年都承受过来，怎么会连读一封信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我不想拒绝苏清清的请求，她是在心疼我，我心里清楚。
就在内心挣扎时，一双温暖的手捧住我的脸颊，紧接着便看见柔情的眸子。
“真是的哥哥，明明清清一直都在啊。”
“可是我真——”
“好~我知道哥哥最厉害了~所以能躺在我的腿上，让我读信给你听，可以吗？”
想要拒绝的时候，脑袋已经被轻轻按在柔软的女高中生大腿上，沁入鼻腔的香味让我闭上双眼，郁闷的胸口渐渐宁静下来。
“这才对嘛~”
苏清清捏了下我的耳垂，随后我听见了纸张被撕开的声音。
“咳咳，我要开始咯~”
事到如今，我只能享受妹妹的代读服务了，至于所担忧的一切，就先统统抛之脑后吧。
“小直，我是一位不合格的母亲……”
苏清清的声音轻柔无比，透过耳蜗转入神经，像是给大脑做了一个按摩。
以至于让我聆听信中内容时，不会太过紧张。
时间在苏清清一字一句中慢慢流逝，直到最后一刻。
“我亏欠你许多许多……我仍希望能和你一起重新生活——”
内容戛然而止，当然也可能是苏清清不在念下去了。
“怎么了？”
想抬起头，可又被温柔的按在大腿上。
“没了。”
苏清清将信纸折叠好，重新收回信封。
信不算长，但也不短，内容主要是母亲的自责与道歉，还有对当初感情的反思。
可如果觉得亏欠，为什么这么久从没联系过我，从没探望过我？
呼出一口浊气，各种细密的情绪接踵而至，不断融合捏造，最终我的内心却又变得麻木起来。
想这些又有什么用？时间从不会因为亏欠与遗憾逆转。
“谢谢你，清清。”
“哥哥……”
她的声线像是小雨，滴滴答答的，手指在我的发丝见来回梳理。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会和姨夫姨妈重归于好吗？”
“不会。”
内心对此异常坚决。我明白，父母并不是有意带来伤害，在我出生的时候，他们的年纪也只比现在的我大几岁而已，所有很多事都不尽人意。
尽管离婚，他们和我也断了联络，可每个月的赡养费从来没少一分，在我成年法定赡养义务结束后亦是如此，每个月准时准点。
不过就算我说服自己去理解不易，去从赡养费中挖掘温暖，可我仍然讨厌他们。将我带到世界上，可却没能陪我走下去。
至于每一笔赡养费我都有记账，虽然金钱并不是衡量关系与情分的单位，但这样我至少能记录以后需要偿还的一部分。
然而正当我还在思索刚才的信，下一刻脑袋便被苏清清温柔的抱进怀中。
“只要是哥哥，无论什么选择我都会替你开心的。”
脸颊陷在一团很柔软的果冻里，耳朵仔细聆听，甚至能听到青涩的心跳声。
“要是和好，你会获得幸福的家庭，要是不，我还可以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多好的妹妹，我上辈子到底是积了什么德。
抬头开着她明媚中带着一丝忧虑的笑容，用手轻轻抚过她滑嫩的脸颊。
“别担心，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妹妹。”
“嘿嘿，我最喜欢哥哥了。”
苏清清眯起泛着泪花的眸子，抱着我蹭来蹭去，我顿时迷失在一片香甜软糯之中。
“喘不上来气了！”
“啊，对不起哥哥，我太激动了。”
苏清清乖巧的吐了下舌头，脸颊带着一丝美丽的红晕。
从柔软的囚笼中脱困，我的呼吸这才顺畅，可鼻腔里已经充满了苏清清身上独有的香气。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哥哥的。”
“怎么长大了还是小跟屁虫一个？”
“讨厌！我才不是跟屁虫！”
苏清清垂下眼帘注视着我，一双可爱的眸子波光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