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到了,希音小姐”
“……”
“希音小姐?”
“……哎?抱歉,刚刚说了什么?”
趴在车窗上的我,连忙表情尴尬地回过了头,一路上,种种途经过的新鲜景色,犹如在眼前展现着千变万化的万花筒一般,着实令作为看客的我流连忘返……彻底把一上车时,要注重自身体面的警醒都给抛在了脑后,一门心思地沉浸在了「新世界」所带来的冲击之下。
“呵呵,瞧希音小姐你看得那么入迷,我都不太好意思打断你了,可我们已经该下车啦”
“这么快?!完全没有注意到……”
不知是我注意力太过集中,还是这辆车行驶得过于平稳……路途中,我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明显颠簸与摇晃,就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目的地,甚至思绪还停留在,才刚出发没多久的错觉上。
“你看,那就是我所说的别馆……「孤挺花」”
“好漂亮……”
随着车门的缓缓敞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孤单且独特的洋馆……说它孤单,是因为除了它自身之外,附近几乎没有其他的建筑,而说它独特,则是由于它拥有着,形似「蛋壳」一般,雪白的椭圆形外观。
在洋馆的正前方,坐落着不大的喷泉池,一尊人鱼的雕像矗立在池心,从「她」双手怀抱着的水瓶里,源源不断的水流快速涌出,从滴落的水池上面,形成了各种华丽的图案……而水池的周围,是大量盛开中的花圃,种类应该就是作为洋馆名字的「孤挺花」吧……在这座充满了冰冷建筑的城市里,第一次见到的自然的景色,不禁让我快步走上前去,想要重温下那怀念的花香——
“……咦?”
然而,掠过花瓣的手指,却只是从空气中间穿过,什么都没有碰触到。
“……”
不甘心地又试了两三次,结果都还是全都一样……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的琼森先生,连忙开口解释道——
“那些都只是虚拟投影(AR)而已,不是存在的实物”
“不存在……?我不是太明白,为什么不去种真正的花,而是要用这种自欺欺人的障眼法呢?”
“这个嘛……”
就在他挠头苦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的时候,从不远处,充满了清澈感却又有些冰冷的声音,好似银铃般地响了起来——
“……在还没有被污染过的土壤上种植观赏类植物,这对如今的人们而言,是件相当奢侈的事情”
顺着话音的方向转过头去,从洋馆的正门前,一位亭亭玉立的女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束成蝴蝶结的腰带将纤细的身躯挺拔地绷紧,纯白的围裙在墨黑的裙褶上形成着鲜明的对比,脖颈上一枚银色的项圈,反射出点点的微光,仿佛深夜中的一抹弯月……随着她迈起沉稳的脚步朝我们走来,布料间的摩擦声犹如轻缓的耳语,低调却又优雅。
“抱歉打断二位的对话了,但您打算一直在外面站到什么时候呢?老爷,现在已经很晚了哟”
“啊?啊……不好意思,黑叶莲,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等待也是佣人的职责之一,而且,您这么晚特地把我叫到别馆里来,多半是在路上,遭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这么说着,她在看了一眼村长怀中的箱子后,似乎就已经了然于胸地,站在了那建筑下光与影的交汇处,半边的短发被灯光所照亮,反射着扣人心弦的光泽,另一半边的表情却又被阴影所遮蔽,散发出捉摸不透的气息。
“——只是没想到,简讯中提到的与您同行的「仿生人」,竟会是如此可爱的女孩子……视情况,我可能需要通知夫人也说不定”
“等等!黑叶莲……你该不会是在为深夜把你叫起来而生气了?”
“没有这回事,作为佣人的我,怎么可能对家主的命令存在不满”
“唉,你的确从各方面都很优秀,但在有些时候未免优秀过头了……况且你这么说,对我的救命恩人而言,也有点太不尊重了吧?没有这位希音小姐的帮助,你现在或许已经见不到我了”
“是呢……倘若这些真的不是老爷您想外遇的借口的话”
“你果然是有在生气吧?!”
“希音小姐……对吧?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
一时有点分不清究竟是谁才是主人的,女仆黑叶莲无视了一旁琼森先生的抱怨,重新将深邃的视线看向了我,而望着那身陌生却又有几分眼熟的样子,此刻浮现在我脑海中的,却全都是另一位故人的身影——
“……泽尼娅”
“泽尼娅?”
“哎?啊……刚刚的,只是我在自言自语,叫我希音就可以哟”
“是吗……我是这里唯一的佣人兼厨师兼打扫兼起居兼警卫兼维护的牛马女仆长……黑叶莲,您作为老爷的「出轨对象」……咳,抱歉,是「救命恩人」,如有任何需求,还请尽管吩咐”
“……牛马?”
“啊……抱歉,刚刚的,只是我在开个玩笑,请不必在意”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她用模仿我刚才的语调说罢,便径自转过身去,将手指轻轻按在了门边的玻璃上,随着形似魔法阵一般的光圈亮起,只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眼前厚重的大门便应声而开,紧随其来的,是由内而外,吹散了周围寒冷的柔和暖气,以及那正灯火通明,犹如从黑夜进入到了白昼一般,明亮而温馨的大厅。
“——欢迎来到别馆「孤挺花」,这里是承载了「小姐」重要记忆的,她最得意的地方”
朝身后伸出着手,连同那散发着神秘光泽的项圈微微地晃动,转动着轻盈脚步的黑叶莲回过头来,语气轻松地向我介绍到……背对着门内光亮的她的脸上,细长的睫毛随风摇曳,从下方浮现出的却是一抹似是而非的微笑。
“……”
自从踏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之后,我就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着形形色色人物的大舞台之上。在这段奇妙的旅程之中,我有幸目睹过许多人那各不相同的双眼,其中有透露出好奇,有透露出愤怒,有透露出害怕,有透露出怀疑,但不管是谁的目光,也都未曾像过眼前的她那般浑浊不清,犹如无法猜透感情的「黑夜」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