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蒂斯将面具女压在身下,揿住她的脖颈;指尖随之刺破脖颈两侧的肌肤。
伴随不舒服的油炸声,皮下组织在指甲进入的瞬间灼烧起来。
狼人造成的伤害对吸血鬼而言,犹如经受太阳暴晒的痛苦。
面具女理应挣扎着扭曲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深深地凝视格蕾蒂斯的眼睛,很漂亮的、灰色的、没有尘垢的眼睛。
彼时彼刻,她曾在另一只狼人身上见过类似的眼睛。
与之不同的是,格蕾蒂斯的眼睛流露着温柔敦厚的内蕴;仅在面对吸血鬼时,闪烁出残忍、愤怒、杀而后快的极端神情。
此时此刻,恐惧再度像树的根茎蓦然紧缩。
“啊……只有你能带给我情绪……”面具女眷恋地抚摸格蕾蒂斯狼人化的颧骨。尽管面具遮蔽了表情,但可以从声音之中感觉出笑容。“我现在好害怕……非常怕……”
格蕾蒂斯抓起面具女,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身体随着狼人化再次膨胀,软乎乎的绒毛从撕裂的衣服之间像蓬茸的河草一般冒出来。
“虽然很害怕——”
面具女慢悠悠地抬起右手。
一股不好的记忆,涌上格蕾蒂斯的心头。
啪!
格蕾蒂斯的脸颊挨上一记耳光,痛苦地呜呜两声,身体立刻失去平衡。
面具女钳住格蕾蒂斯的尖耳朵,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具女已经用力一拽,将她猛地拉向地面。
一瞬间尘烟四起。
撞击带来的疼痛如同电流蔓过格蕾蒂斯的身体,五脏六腑也似乎出现了轻微的错位。
“还有成长空间。”面具女抹掉脖颈流出来的果冻状血液,扬起脸示意托克离开。“带给我的恐惧与疼痛太过直白……你应该让我感受到生命威胁!让我感觉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济于事的绝望!让我深刻体会……狼人作为吸血鬼天敌的威骇!”
“闭嘴!”
格蕾蒂斯扯掉撑裂的衣物,掐住面具女的双肩向后推。
受到冲击的餐桌剧烈摇晃,食物如雨点般纷纷坠地:
先是1个精美的水果餐盘;接着是烟熏三文鱼;然后是3盘混合沙拉;2碗热腾腾的浓汤。
餐盘在地上碎裂,声音震天动地。
食物四溅,气味弥漫整个房间。
毕竟同时打翻了餐桌上一大半的食物,光是待在屋子里就能产生饱腹感。
“继续!”面具女感受到亢奋,声音不自觉提高,“就像暴躁的小孩对待布娃娃一样狠狠攻击我!”
格蕾蒂斯的利爪掐烂面具女的肩膀,将她高高举起再重重砸下。
破裂的瓷器和散落的食物遍布地面。
松露蘑菇溢出餐盘,橄榄油与香草混合的味道扑鼻而来;长条面包的碎屑撒在熊棕色的地毯上……甜品、主菜、配菜交织在一起,显露出混乱而诱人的景色。
面具女的身体在格蕾蒂斯的猛攻下遭受重创:一些地方只是浅浅的划痕,渗出细密的血珠;而另一些则是深可见骨的撕裂,涌出黏糊糊的血柱。
好痛……
面具女的内心闪过这个念头。
能够如此真切地听见自己心声的感觉,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了。
不知过去多久,格蕾蒂斯喘吁吁地看着躺倒在地的面具女。
尽管攻击异常猛烈,但她的伤势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迅速愈合。
“继续成长吧——”面具女坐起身,脸上的面具裂开一条缝隙,从鼻尖部分向下开裂,露出苍白的嘴唇,“直到能给我造成永久性创伤。”
“去死吧!变态!”
“呵呵。”
面具女静待格蕾蒂斯逼近;眼睛的余光注意到门口聚集的猎人,立即改变主意,给了扑向自己的格蕾蒂斯一记沉重的耳光。
格蕾蒂斯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且没有配合自己的节奏;她的脚步变得踉踉跄跄,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像屯食的小仓鼠的脸一般圆润起来。
“你!”格蕾蒂斯再无言语。
背脊爬上近乎绝望的恐惧。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能够伤害面具女绝非因为实力有多么强大,而是因为面具女根本没有还手的意图。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力,过往累积的战斗经验,在这一刻彻底沦为笑柄。
与此同时,格蕾蒂斯还出现生理性的绝望。
情感逐渐失控,胃部翻江倒海。
她跪在地上,拼命想将胃里的东西吐出来,但胃里几乎空无一物,连胃液都无法涌出。
“怎么了?”面具女仿佛关切似的问询,“现在害怕可不行。”
见格蕾蒂斯没有回答,她继续言语:“你肩负着众人的期望,必须将吸血鬼彻底清除。否则,我会从你最亲近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直到你重新燃起决心。”
格蕾蒂斯固守着沉默。
猎人们集结完毕,冲了进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愣住:格蕾蒂斯狼狈地跪在一片混乱之中。
四周散落着被打翻的食物和破碎的餐具。
闹事的吸血鬼已经不见踪影。
“没事吧?”
温暖的声音如同拉开窗帘见到的好天气,传入格蕾蒂斯的耳朵。
她急忙扬起脸,与维斯的目光相遇。
维斯裹着黑色的驼绒大衣,一动一动地咀嚼口香糖。
格蕾蒂斯跪行过去,紧紧抱住维斯的腰腹;喉咙逸出含糊的声音,似乎在表达内心的情绪。随着紧绷的神经放松下去,言语被压抑不住的泪水取代,化作低低的哭泣。
“虽然没有抓住。”维斯抚摸格蕾蒂斯的脑袋,“但你还是救了一些人,没让吸血鬼继续破坏。”
格蕾蒂斯将脸埋进衣服里,摇晃脑袋。
维斯等待格蕾蒂斯言语,但很快注意到她抹在大衣上的泪水和鼻涕。
“啊!这件衣服很贵的!”
格蕾蒂斯一反常态地回怼:“赔你就是了!”
“看起来某人心情确实不好。”
“不是抓住……没打过……”
维斯把格蕾蒂斯的话语在脑袋里梳理一遍:“一次而已。你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两次!”
“三次也无所谓,我可以教你一些东西。”
格蕾蒂斯抱住维斯的腰,面具女的三言两语像聒噪的回响刺入耳底,甚至可以作为某种诅咒深深地影响着将来。
时间来到凌晨。
面具女摘下面具,从窗户翻进卧房。
门外响起敲门声。
“说事。”
“您终于回应了!之前敲门都没有……”警员稍微停顿了一下,汇报道:“很多目击者看到狼人离开,所以我们前来调查。至于您不在店里的这段时间,我帮您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修改。绝不会有任何疑点。请您放心。”
索菲娅倚着窗框,静默无语地喝威士忌。
城南区隐约亮起灯光,在黑暗中将房屋的轮廓炫示出来。
警员将复制的报告从门缝投进室内,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