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尤妮尔展开报纸，淡淡的油墨味扑面而来。
报纸的头条赫然刊登着昨夜的事情：
城南区出现吸血鬼！
往下读还有一行小字：“猎人公会迅速响应，有效控制局势，防止伤亡扩大。”
报纸附带一张现场照片，记录维斯一行人的身影。
照片的背景略显凌乱，破碎的家具和物品散落一地；猎人们身着厚重的装备，手持各类武器。
因为晚上拍摄的缘故，表情看不真切。
随着阅读的深入，尤妮尔的眉头逐渐紧缩，鼻梁上横向延长的缝合痕迹像蜈蚣一般显得更加狰狞。
办公室陷入古怪的安静，唯有报纸上的现场照片和醒目的大字标题依旧刺眼。
“我……”格蕾蒂斯启齿，像等待责罚的小孩，“擅自行动了……”
“还没吃饭吧？我可以让奥尔森买点儿。”
格蕾蒂斯沉默地摇晃脑袋，内心充满了对猎人公会上层的恐惧；尤其是眼前这位名叫尤妮尔·黑斯廷斯的女人。
在格蕾蒂斯眼中，尤妮尔总是以一副严肃刻板的态度示人：单薄的嘴唇和冷酷的目光仿佛只有太阳能够直视；脸上的疤痕像极了童年听过的偷小狼崽的魔鬼！黯淡而粗糙的头发，加之贴合肌肤的羊肠手套——只是静静地站着，就能带给格蕾蒂斯极强的压迫感。
“依照人类的年龄推算，你还处于长身体的年纪。”尤妮尔随手将报纸丢向桌面，“必须吃一点。”
“唔姆。”
“还是说，我很可怕？”
格蕾蒂斯捏住衣袖静静地瑟缩脖子。
尤妮尔显出无可奈何的模样，咂了下舌头，摇几次头：“叫你过来没有别的事，就是想问问前往城南区的动机。”
“因为吸血鬼……”
“不是这个。”
“就是因为吸血鬼。”
“我看了警察对目击者的取证。”尤妮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双肘撑着桌面，“他们说，刚开始你还好端端地在酒吧聊天，突然就变成狼人，跑了出去。”
“因为贵族养着吸血鬼——”
“谁告诉你的？”
格蕾蒂斯强硬地反诘：“没有吗？”
“当然没有。”
“城南区的吸血鬼怎么解释？”
尤妮尔摩擦着鼻梁上的缝合线，沉思默想地说：“这就是调查的意义。如果贵族真的在饲养吸血鬼，他们会放任它杀掉自己的仆人？更别提因此登上报纸，受到全国人民的关注。”
“唔……”
“哪里听见的饲养吸血鬼的消息？”
“索菲娅姐姐告诉我的。”
尤妮尔明白地点了点头。
格蕾蒂斯渐渐担忧起来：“您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知道你的动机就行了。”
“就这样？”
尤妮尔静静点头，等待格蕾蒂斯离开房间，然后将视线转向坐在沙发上掰弄魔方的维斯。
“很奇怪。”她沉吟。
维斯没有表情干巴巴地回应：“朱莉安的动机？还是什么？”
“根据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进入城南区，结果恰好遇上吸血鬼，这一切都太巧了。”
“可能。但我相信朱莉安。”
“我没有说狼人会对我撒谎，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别再掰那个魔方了？”
维斯将掰下来的方块按回去，把魔方放在桌上。
尤妮尔无声地叭叭小嘴，继续言语：“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尽管吸血鬼杀死了多位贵族的仆人，却几乎没有对贵族造成致命伤害，除了攀附加西亚家族的小贵族……你去过现场应该比我清楚。”
“吸血鬼也会看人下菜。”
“这就是疑点！拥有极高权力的贵族竟然无一人死亡！如果目标不是贵族，又会是谁呢？留下一地鸡毛再潇洒离去，究竟有何意义？想清楚这一点，这个谜题就能解开。”
维斯思索一会儿，提醒：“你忽略了死掉的小贵族。”
“如果是这家伙，根本没必要得罪其他贵族。”
“这个嘛——”
尤妮尔抬起手，出声打断维斯：“可以按照正常逻辑梳理一遍。”
“你说。”
“狼人应该通过气味察觉到地下室里的吸血鬼，而不是撞见一只正在杀戮的吸血鬼。”
“没错。”
“而你我都知道贵族的那些小癖好，这种事情根本不该传进狼人的耳朵，但她不仅知道，还付诸了行动……按照常理，狼人会因此背上一个极重的罪责，但因为吸血鬼，她反而成了英雄。结合我们之前讨论的‘看人下菜’，在尽可能不得罪贵族的情况下，制造出最大的混乱！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吹捧！”
“哈。哈。朱莉安与吸血鬼里勾外连，这番推论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尤妮尔起身来到窗前，注视着川流不息的街景，思绪仿佛随着行人流动；她转过头，略带困惑地问：“还有没有可能这背后隐藏着与贵族之间的交易？此次袭击出现于加强巡逻之后，这么多的猎人竟然毫无察觉，直到狼人进入才反应过来，只可能从暗道进去。”
“既然如此，何必杀人？”
“我们可以试着拼凑出一个可能的情景：吸血鬼因为某个交易进入城南区，或许对交易内容不满，从而大开杀戒；另一边，狼人根据小道消息也来到了城南区，结果两者不期而遇。这可能是当下最符合逻辑的推测。”
尤妮尔等待维斯消化，继续说：“你知道托克·贾斯汀吧？他在住院后，联合其他贵族，共同要求逮捕戴面具的吸血鬼。通常情况下，城南区的破事儿不会登上报纸，但这次是托克特别要求的，很可能就交易谈崩了。”
“可这样会引火烧身。”
“刊登报纸的事只有我，现在加上一个你，吸血鬼不会知道。”
维斯掰下魔方的方块，手法熟练地与另一个方块互换位置。
魔方的六面奇迹般地变成同色。
她扬起脸问：“看起来，你要彻查到底咯？”
“这需要你的帮助。”
“没钱可不做。”
“我说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在这儿等着我呢？”
“哎呦喂。”维斯无奈地耸动肩膀，“就差穷死了。”
“我记得你妹妹的病已经——”
“等你需要用进口魔药的时候，就知道了。”
尤妮尔重新坐到椅子上，扭开钢笔的笔帽，迂回道：“可以给你申请拨款，但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哼。”
“你徒弟提及的索菲娅姐姐，知道是谁吗？”
“麋鹿酒吧的老板。索菲娅·艾德贝特。”
“去探探她的底细，我想知道她的消息来源。”
维斯眯细眼睛，怏怏地说：“酒吧的老板每天接待那么多客人，知道一些小道消息再正常不过了。”
“假的与真的之间亦有差别。”
“丑话说在前面，朱莉安非常信任艾德贝特，而我因为信任她，也对艾德贝特抱有好感。即使这次调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你也必须给我拨款！”
尤妮尔随口回应一句：“让你去就去。”示意维斯滚出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