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的入口不算宽敞，恰好够两个人同时通过，里面的布置却像是大商场的厕所一般精致。明晃晃的灯光，暖黄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空气里传来消毒水和木香混杂着的味道。
以及......几股掺杂在一起的高档香水味，仿佛有人刚从这里离开一般。
“真是神奇。”
若是有条件，许长生真想把这间密室拆开，好好研究研究。
“走吧。”
他正想迈步踏进洗手间，可一只脚刚踏入半空，身后就有一双小巧的手把她拉了回来。
“等一下.....”
“怎么了？”
许长生清楚的感受到，君雨寒的心脏在不安且剧烈地跳动着。
“虽然现在除了进去也没办法了，但我还是想说，你就不怕进去之后出不来吗？”
许长生笑盈盈看着君雨寒面具下的褐色瞳孔：“你们这帮人还真是奇怪，明明早已知道了这是死亡游戏，却不愿意为了高额的奖励而去死。”
“我......”
君雨寒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该以什么话去辩驳，没想到许长生反而替她找好了理由。
“也对，这么草率就死了，不仅什么都拿不到，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你有顾虑也是合乎情理。”
许长生已经是一个死人，在这场游戏中再死一切都无所谓，可这些人，这些其他的游戏玩家，却正干着随时可能会搭上性命的赔本买卖。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自己进去好了。”
“为什么你能做到这么无所畏惧呢？”
君雨寒突然问道。
面对自私，面对怯懦，君雨寒可以安慰自己大家都是一样，人性本是如此。可现在她面前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他无所畏惧，心思缜密，就连戴着玉坠君雨寒都听不清他的心声，他像是真正在享受这场游戏，即使面对未知，也依然能够笑着迈出大步。
“我吗？”
“哈哈哈，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死人了啊。开玩笑的，其实我性格就是极端的冒险主义。”
说着说着，许长生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门框。
“那我就先探探路？”
待他说完这句话时，许长生已经完全进到了那间厕所，而厕所外镶嵌着的墙壁正缓缓闭合。
“等等我!”
墙壁缩紧到半人宽的时候，君雨寒心一硬，还是侧身飞快滑了进去。
看着将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大口喘气的少女，许长生打趣道：“至于吗？你脖子都红了诶？”
“怎么不至于？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么不要命啊？一点心理建设的时间都不留给我，真实的!”
君雨寒嗔怒着捶打许长生的胸膛，可却忽然意识到这个动作似乎有些越界，便连忙说一句“抱歉”，羞赧地将脑袋低下去。
许长生饶有兴趣打量着她：“啧啧啧，真是低估了你的魄力。”
毕竟他是真的打算自己一个人进来。
“因为我不想输给你啊!”
“因为我相信你啊!”
两道相同的声音同时传出，许长生一时居然分辨不出哪句才是君雨寒亲口说出来的。
“行吧，那就走流程呗？先观察观察，然后各自把想法说一下。”
.............
许长生发现事情开始不对劲起来了，君雨寒也发现有些蹊跷。
“哇去!这场景设计可以奇怪，但不能猎奇吧!”
“这都是什么玩意？《福尔摩斯探案集》？美工刀？带血的白色胖次？这都是厕所该有的东西？”
“你那算什么啊？我这还有套套和避孕药呢。”
许长生和君雨寒把收集到的东西摆到了洗手台上，同时陷入沉默。
“看来这游戏还真是喜欢大杂烩啊。”
“怎么说呢.....我现在有点犯恶心。”
君雨寒捂着自己的小腹，只感觉一阵反胃。
“允许你休息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开始讨论。”
许长生正色说道。
“切，你这是什么领导发言。”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用休息咯？”
“哼，我还真没你想的那么金贵。”
君雨寒“啧”了一声，抱着胸口，试图将收集到的东西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索。
“算了算了，不用分析了，我问你个问题，你刚才进厕所的时候有没有把门关上？”
“没有啊？不对，为什么又不用分析了。”
“因为现在用不上，所以不用分析。”
许长生将所有东西都扔到一边，随后走进其中一间厕所。
整间密室一共有五间独立的厕所，每一间厕所都带有门，可此刻所有门却都整齐划一地朝着一个方向打开，好像饭店前的迎宾员，伸出手招呼路人进入。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不能随意下定论的是你，现在匆匆忙忙说不用分析的也是你。”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伟人早就警告过我们了，不能犯经验主义的错误。”
“.......”
君雨寒依旧双手抱胸，一言不发地盯着许长生，隔着面具，许长生都仿佛能看见她秀丽的眉毛紧紧皱起。
“他回答的这么敷衍，是不是在嫌我笨？”
“不是。”
“什么不是？”
君雨寒疑惑地歪头。
“这里找到的东西之后大概会用到，我也是打算留着之后再解释给你听，但你既然现在就想知道，那我也说一说吧。”
君雨寒的眉头舒展开来，可还是忍不住吐槽道：“这副老师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这个知识点高考不考，所以不用讲？”
许长生一下就被她的话给逗笑了，他发现君雨寒还真是个有趣的女孩。
“哈哈哈哈，确实是这样，只不过应该换一种说法——这个知识点高中用不到，到了大学老师会讲。”
两人互相对视，随后仿佛脑电波莫名接上一般，两秒后忽然大笑起来。
“我先声明一下啊，不一定对，你要带着辩证的态度去独立思考，如果有问题就果断提出来。”
............
许长生走进厕所，像是寻宝一样在狭小的空间里左顾右盼，一会翻翻门，一会踩在马桶上，把手扒拉在门框仔细摸索。
君雨寒叉着腰站在门外，等待着许长生开口，不知不觉居然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许长生的逻辑总是和她，或是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每次听他说话君雨寒都能有别样的收获。
更重要的，是许长生思考问题的角度，方式，以及他自身坚定的内核，让君雨寒忍不住去崇拜他这个人。
“抛开《福尔摩斯探案集》，其他的线索都能或多或少推理出一个故事来。”
“从游戏设计的角度来看，这间密室的主题大概就是“校园暴力”，游戏设计者的意图旨在让玩家通过线索去了解陈倩倩这个人。”
“那么线索就大概率都是和她相关了。”
“美工刀我观察过，刀口有一块不明显的迟钝，说明陈倩倩应该是经常用它割过什么东西，如果是切割木头或是其他什么的，刀口应该会更迟钝一些，所以这个选项排除。”
“小巧的物品话.....目前掌握的线索还没有发现陈倩倩喜欢做手工，所以显然是拿美工刀来自残更符合“校园霸凌”这个主题一些。”
用美工刀来自残，很难死人，但突然传来的刺痛却能让麻木的人感受到还在真实地活着。
“对了，你鼻子灵吗？我整天闻着消毒水的味道，都快失去嗅觉了。”
“啊？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君雨寒听的正入神，被这一句问话猛然拉回现实。
“还.....可以？我自认为我的嗅觉还挺灵敏的。”
“那你能分辨出这里面有几种香水味吗？”
“三种吧？圣罗兰的反转巴黎，宝格丽金漾玫香，还有一种我没闻过，应该是自调的。怎么了吗？”
“我有个猜测，能报价吗？”
“当然了，都是一千左右的香水。”
“果然是这样。”
君雨寒心里正疑惑，纠结着要不要问许长生，她忽然发现每当碰到要解密的时候她就没有勇气去和许长生抬杠。
“这个等下再告诉你，我现在先接着把收集到的线索说完。”
“带血的胖次....”
“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我脑海里第一刻浮现出的场景是陈倩倩上着课，然后坐在她身旁或身后，经常霸凌她的同学忽然指着她大笑道：“哇，陈倩倩，你的裤子怎么红了!””
“你这个想法是不是有些太阴暗了？我也是魔都大学的，身边的同学都挺有素质的啊。”
君雨寒立马反驳，在她的印象里，同学之间都是互相帮助，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恶劣的行径。
“你看不到，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健康的人，你身边的人也都是一帮健康的人。可是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总会有细菌在肆意滋生啊。”
“况且，说不定现实比我想的更加阴暗呢？”
君雨寒还是不服输，她和许长生的观点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碰撞，可这一次她却无论如何都难以认同：“可这不符合常理啊!女生在经期来的那几天总会穿上卫生巾吧，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许长生听完这番话不知是回想起了什么，只是一阵摇头：“就算我是个男人，我都知道现在卫生巾的价格很昂贵，你认为陈倩倩会买得起这么贵的卫生巾吗？”
“可就算是再便宜的卫生巾，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吧？”
君雨寒梗着脖子回怼道。
“精神不振，饮食不规律，熬夜，都会破坏生理平衡，这你应该比我懂吧？”
“你就没有考虑过意外的发生？”
“可是......”
君雨寒还想说些什么，许长生却只是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讨论这个话题。但这条线索还是和“校园霸凌”有关？这你观点与我是一致的吧？”
“我......”
和许长生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君雨寒便下意识低下了头。
那眼神里传递出的情感，仿佛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视，又或是失望。
她的自尊心太强，最害怕的就是这种眼神，可事实就是许长生能根据这个线索推理出一个完整的场景，她却无法站在自己的观点上分析，只是一味反驳。
这种莫名的挫败感，让君雨寒再一次沉默。
“别灰心啊少女!我又没说你不对，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值得表扬。”
许长生不自觉地拍了拍君雨寒稍微弯下去的单薄脊背，随后按着圆滑的肩膀，将她的腰板抚直：“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昂首挺胸。”
君雨寒的心里“咯噔”一声，面对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她却意外地不会反感，反倒是觉得温暖，就连看向许长生的眼神都多出了一些别样的情愫。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