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银杏叶在暮色里泛着銮金的光泽，许长生懒懒散散地仰靠在皮质转椅上，医用酒精的气味在鼻子里打着转，细数起天花板上细小的裂纹，许长生不由感慨一句：“哎，果然人就不能闲下来啊，一闲下来就会觉得很累。”
“不过现在好像也没什么能做的了，只要还没拿到第五把枪，就一直出不了新手村。”
“但现在想造出可以屏蔽天宫探测的机器也有些困难，只能等那人主动来找上我。”
许长生口中的“那人”，其实他也不知道存不存在。
但他认为这个人大概率还是在的，那位大人物同样也是玩家，且在天宫中位高权重，地位仅此于顾清寒，所有修真者起义的背后都离不开他的影子。
在许长生的设想中，每个玩家进入这方世界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比如他是最近一个星期才来到这里，项籍是前几个月才来的，夏雨是提前一年，薛开平是提前了一年半。
那么有没有可能存在这样一位玩家，他是最早进入游戏的，这个时间甚至可以往前推到顾清寒还没有掌握政权的时候，而该玩家在现实中也是“天宫”的一员，所以他来到游戏世界自然继承了权贵的身份。
“咚咚咚——咚咚咚——”
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将许长生的思绪拉了回来，旋即他听见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请问许医生在吗？”
“在的，请进。”
许长生顿时激动起来，看来他以两位天宫调查员作为“投名状”还是吸引到了那位的注意力。
金属门轴发出细微的呻吟，来着身穿深灰色立领风衣，纽扣系到最顶端，许长生察觉到他粗糙的食指上带着一枚玉扳指，符文神秘而繁杂，那是北境“张家”特有的印记。
中年男人推门进来后，见到许长生一脸兴奋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正色说道：“许医生，听闻您医术高明，张大人特派小的来请您前往北境看病，不知您意向如何？”
当今世道，姓张，又在北境，但凡是正常的成年人都知道说的是谁。
中年人也只是先礼后兵地客气一下，要是许长生不愿意那也只能动用暴力手段了。
“当然，现在就去吗？我想先回家收拾收拾衣服，毕竟路途遥远不是？”
中年人没想到许长生对这件事这么热切，甚至都不打算询问细节，惊讶片刻后又放下心来。
“也好，张大人说了不能伤他，我只顾将他带回去就是。”
中年人的语气于是更加客气：“时间紧张，张大人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一切，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许长生点点头，不再多言。
想想马上就要见到第一位老玩家，还有些激动呢。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许长生还是给项籍发了一条信息：“项老弟，我被人带去北境了，对面姓张，要是我超过五小时没给你发信息请立刻来救我。”
............
御剑飞行需要消耗大量的灵气和精力，所以只适用于短途，许长生这趟从月华市到北境足足要走几千公里，采用的还是现代化交通方式。
走出医院的时候许长生都惊呆了，眼睛瞪得老大，一瞬间他居然感觉自己是没见过世面的猴子。成排成排的纯黑色豪车堆成两排停在医院楼下，油亮车漆反射着耀眼日光，但这些还不值得让他认为自己是个土鳖，关键是那些豪车上都毫不掩饰地装着大型机关枪。
“我去，还好我答应的爽快，不然这些个玩意就要对准老子脑袋了。”
小声嘀咕了几句后，一路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再次对他说道：“请不必担心，这些都是用来保护您此次行程安全的。”
许长生看着人高马大的中年人愣了愣神，才知道这家伙一直都在用灵力强化自己的五感。
霍——感情还是在防着他啊。
不过对方既然为他准备了这么大的排场，想来自己在那位眼中还是有点重要性的，之后谈判的底气又增加了一些。
在心中重新评估完自己的地位后，许长生跟着中年人上了为首的那辆加长轿车。
直到车队终于上路，许长生才意识到对方的能量是有多大。所过之处皆是绿灯，市治安局局长亲自带队维持治安，根本不存在堵车这种情况，车子平稳的像是一张床，定制的座椅舒适的恰到好处，本就有些困意的许长生一路上眼皮都在打架。
“许医生，到机场了，为您准备的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起飞。”
身形彪悍的中年男人此刻温柔的就像一个管家，他轻拍着许长生的肩膀说道。
许长生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跟着中年男人下车，就在即将登机的时候，他忽然不动了。
“许医生，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中年男人神色警惕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家伙老实了一路，眼见就快登机还是藏不住了。
他迅速催动灵气，将它们调转到四肢百骸，微猫着腰，凝神注释着许长生，浑身肌肉紧绷，宛若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随从的护卫队见他已经摆好了战斗姿态，也纷纷运转灵气，机关和火炮不声不响就已将许长生锁定。
这个时候，但凡许长生拿出一把管制刀具，这些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枪炮齐鸣，火光漫天。当然，枪炮在正常情况下是伤不到金丹期修士的，最多起到一个震慑作用，而作为捕捉许长生主力军的随从人员也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哪曾想，许长生只是抬头望了会天空便转头问道：“你有烟吗？香烟雪茄都行，当然最好是雪茄。”
中年男人一怔，犹豫了一会，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在下不喜烟酒，当然，若是许医生需要，我现在就吩咐人买。”
“麻烦了。”
声音里带着些歉疚，中年男人再次说道：“实在是招待不周，我们也不知道许医生您喜欢抽烟。”
许长生点点头：听他的语气，似乎我早就被调查过了啊，甚至他们都没打算瞒着我。
没过多久，香烟和雪茄都送上来了，还都是些上档次的货。
中年男人自知刚才的举动或许冒犯到许长生，识趣地为他点好雪茄，许长生接过后，他才有意无意地继续打量起面前的年轻男人来。
可他逐渐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如何他都看不透许长生。
年轻男人熟悉地吞吐着烟雾，迷蒙的白雾笼罩眼眸，眉骨高挺遮挡住阳光，在眼眶上投下一片阴翳，他的眼睫像是女人一样浓密纤长，漆黑瞳孔宛若云笼雾罩的一滩死水深不见底，剑眉星目的面庞上，桀骜与暴虐一同显现出来，此刻的他与在车上的温良君子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你们搞这么大阵仗，就不怕那位注意到吗？”
许长生语气平静地问道，脸上无悲无喜。
“.......抱歉，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许长生沉默着，继而将还没抽完的雪茄仍在地上。
其实他不说许长生也猜得到，或许早在看见那两排武装车的时候他就应该醒悟过来了。
北境的那位并不是什么玩家，而是游戏里的原住民，若是玩家的话根本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巴不得挖个地道再去呢。
那么既然是原住民，她让自己去北境，又把这次出行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的原因是什么呢？
许长生思来想去，也只有顾清寒了。
他接触过顾清寒，却没有死，那位应该很好奇自己这几天的经历，所以想把他带去北境。而这么张扬的原因，大概就是“示威”了吧。
顾清寒独裁暴政的行事风格必然会到处树敌，而那些人又打不过顾清寒，但现在修真者起义，对这帮反臣来说可谓是形势大好，所以这次大阵仗的出行也算一种无声的示威。
也好，许长生也想知道现在的他在顾清寒心中占多大分量，值不值得她天子一怒。
..........
随着私人飞机起飞后，许长生又连续听到几声轰鸣，没等他问中年男人便主动解释：“为了保障您的安全，张大人特意安排了三架战斗机护航。”
许长生已经惊讶了一路，原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会在他心里掀起波澜，可听到这句话心中还是难免又响起“咯噔”一声。
“我多嘴问一句啊，你们家张大人素来都这么豪气吗？”
中年男人礼貌地笑了笑：“只对您......”
他话还未说完，许长生便听见了一声“轰隆”炸响，似乎是导弹击中目标后迸发出绚丽火花，随着那道巨大声响而来的是机舱微微震动，许长生释放灵气眼观八方，才知道是其中一架战斗机不知不觉间被人击毁了。
寒风汹涌若浪潮毫不留情地猛灌机舱，早在响声传来的那一刻舱门就已经被打开，这位一路上都像是管家般无微不至的中年男人在危险来临的一刻终于露出了军人该有的凌冽姿态，他脱掉御寒的大衣露出猛虎般雄壮紧绷的肌肉，眼神凶猛杀气滔天，抄起一把刀就带着随从飞出机舱。
没有一句交待，所有战斗人员鱼跃般涌出舱门，随后那坚固厚重的金属门又顷刻关闭，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久久不散。
“尊贵的客人，请您稍安勿躁，危险会尽快解除，这是我们空乘部门为您准备的暖茶，祝您旅途愉快。”
身穿制服的空姐端着一个托盘款款走到许长生身边，肉色的丝袜随着她半跪的动作也掀起一丝波纹，女人的容貌较好，身材丰满却不显得臃肿，娴静温暖的芳香扑鼻芳香像和风细雨迅速包围了许长生，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安。
许长生没想到就连空乘人员的服务态度都这么好，就算下一秒随时可能人头落地也坚持用微笑服务顾客，他对着女人道了声谢，端起热茶抿了一口后，见空姐还没走，便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的任务是安抚您的情绪，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我随时乐意为您效劳。”
许长生这才重新打量起这位空姐，年纪看着不大，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容貌也算上乘，但还达不到君雨寒那种祸国殃民的标准，如果放在学校里大概也能当个班花校花。此刻她正半跪着侍奉在许长生身侧，仰起头露出温和的笑脸，神情里没有半点不耐烦。
“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吗？”
许长生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是的。”
空姐不厌其烦地回道，即使是这样，她的眼眸里也没透露出一丝厌恶的情绪。
许长生忍不住扶额，这张大人究竟把他当什么人了啊，调查他半天就调查出这个？
她就拿这个来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禁不起这样的考验!真是让您抱歉了啊张大人，我许长生可是正人君子。
“行，那你帮我拿个雪茄剪过来吧，没有的话剪刀也行。”
空姐愣了愣，随后微笑着点头，露出浅浅梨涡：“乐意为您效劳。”
这种私人飞机大多都带专门的吸烟室，许长生拒绝了空姐想要跟进来的请求，把门一关就自顾自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抽着雪茄发呆。
“外面的不是顾清寒，要是顾清寒亲自来的话这些人撑不过一秒，况且以她的行事风格，她自己就在月华市，也不会大动干戈让人来拦截。”
思考良久，许长生稍微有了些思绪，把雪茄掐灭后掏出手机，立马给项籍发了条信息：“项老弟，速来北境救驾!”
发完之后许长生安心了许多，他现在已经确定了飞机不会出事，唯有到了北境后一切都是变数，这种时候夏雨和薛开平那些文臣根本没卵用，唯有项籍这种一个打十个的怪物才能让人放下心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