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残火余灰(上)
荒废的旅馆，二楼小房间里，零星的油灯光束摇曳，勉强照亮昏暗墙面。康纳躺在一张破旧床垫上，面容憔悴而苍白，曾经紧绷的肌肉因持续高烧与内出血而显得松弛。虽说他在前一晚断续睁眼、吐出几句含糊话语，看似苏醒曙光，但如今体温仍忽冷忽热，意识也难以保持清醒。玛丽就坐在他身边，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心里不停呼喊：康纳，你一定要挺过去…… 这一夜的输血赌注虽然暂时稳住他，但后续是否有反扑还未知。玛丽自身也痛楚不断，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像被病毒和药物撕扯。若不是心里那股「一定要守住康纳」的信念，她大概早就倒下。
萝拉走进房内，带来几块从废弃超市发现的压缩饼干，勉强能给玛丽与康纳补充些热量。她蹲下来，掀开用来保暖的旧毯子，检查康纳胸口包扎。那里的缝线渗出暗红血痕，之前在校园时虽有简单缝合，但缺乏良好医疗环境，加上他又历经无数颠簸、撞击和高烧，使得创口反覆出血。萝拉叹了口气：「要再度拆线重新处理，但我们的麻醉与抗生素太有限，我……」玛丽听了咬住下唇，心里难受，却只能温柔抚康纳的手臂，希望减缓他可能的痛楚。
「能做就尽量做吧……」低沉男声忽然从床垫传来，让萝拉、玛丽同时一颤，齐刷刷看向康纳，只见他微皱眉头，眼皮半张，呼吸虽虚弱但却清晰传入耳中。萝拉眼中闪出一丝惊喜：「你……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康纳虚弱地扯动嘴角，似欲露出苦笑：「大概……断断续续……」玛丽立刻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满是激动：「康纳，你醒了啊……」康纳努力聚焦视线，看见玛丽那张疲惫却坚强的脸，思绪一时又回到在校园时的画面。只觉得自己像做了漫长噩梦，梦里校园大火、乔治谋变、自己重伤倒地……现在他浑身沉重，如同枷锁缠身。
「咳……」他轻咳两声，扯动胸口让他忍不住倒抽痛苦的气。玛丽赶紧压住他肩膀，不让他随意翻动。康纳闭眼喘了会儿，才低声问：「现在……什么情况？」萝拉在一旁简短解释——校园早已沦陷、众人带着他和玛丽撤离至这旅馆；她与艾尔顿、瑞克等人正在努力维持基本生存，同时派出小队勘察附近。康纳听到校园毁了，面色顿时黯然，张嘴欲言，却因呛咳无法发声。萝拉看他神色激动，担心他再度出血，急忙劝「别再开口了，你先静养……」康纳不甘心地颔首，渐渐放松身体，似将哀痛埋藏心底。
玛丽轻抚他前臂，体内隐隐狂乱的感觉也暂时平息。她知道自己能站在这里，极可能源于那注入体内的药物力量，但同时也耗损她大量元气。倘若康纳需要更多血液调整，她恐怕也难再坚持。两人之间有种复杂而深沉的默契与忧虑：想要继续活下去，却又在末世里看不到明确出路。此刻唯有彼此陪伴，互相支撑。
当天下午，艾尔顿与瑞克带着几名成员外出搜索回来，带回部分喜讯：在离旅馆大约半公里的地方有条通往郊外的小路，沿路上或许能顺着前往一片工业区——那里多是废弃仓库与厂房，往日生产活动停摆后，僵尸数量应不算太多；若能找到几座可利用的钢铁设施或围栏，说不定能布置出更安全的落脚点。另外他们也发现一辆老式卡车，虽然车头损坏，但似乎还可修理，若真能弄好，就有机会一次性载走更大数量的人。
「那片工业区……」康纳脸色虽苍白，却努力撑着半坐起来，用沙哑声音问：「距此有多远？」艾尔顿一见他醒来，既惊且喜，忙回答：「大概五公里……如果一路顺利，不到一天就能走到。但也要考虑路上僵尸阻挡。」瑞克接道：「是啊，而且那里遍布废料，路况差，卡车能不能开去也未必。」康纳微微点头，神情凝重。末世的城郊工业区既可能是相对空旷的庇护地，也可能埋伏许多变异怪物和未知势力，但他心想：总比在市区里继续隐藏来得强；此处旅馆并不安全，迟早大群僵尸或流窜的武装团伙会找到。
于是众人经过一番讨论，在翌日清晨共同决议：整队往郊区工业区转移。虽然前路危险，可若能及时抵达并找个合适厂房加固，至少有机会挡住僵尸大潮，比现在散落在市区里挨饿要好。当然，还要确保康纳能撑住这趟跋涉。萝拉与玛丽都表示会尽力照顾他。康纳并未有太多力气发表长篇大论，只低声表示支持此计画，并拉住艾尔顿的手，断断续续说：「出发前……让我和大家……说几句……」艾尔顿愣住：「你能行吗？」康纳苦笑，目光清冷：「我已经死过一次，如果不给大家打气，就更难前进。」
傍晚时分，血红的落日光芒穿透破烂窗户，投射在旅馆一楼大厅，像是死神的残酷信号，也给这群幸存者添上些许悲壮。接近三十人的队伍齐聚在此，先前零散的火力也仅剩六七把枪与数把冷兵器。粮食有限，水源匮乏，更有许多老弱伤患需要保护。但当康纳被瑞克、阿德等人搀扶下楼，摇摇晃晃走到众人面前时，还是令场内所有人屏息。许多人都听说过康纳在校园里的领导事迹，也目睹他如何重伤却幸存。这一刻，他面带死灰般的苍白，但眼里依旧透着执念。
「各位……」康纳声音嘶哑，像从胸腔深处硬挤出，萝拉和玛丽担心他伤势撑不住，但他依然坚决摆手示意让他讲完，「我很抱歉，没能守住校园……」他停顿许久，想再继续时因颤抖而咳嗽不止，艾尔顿连忙扶稳他肩头。康纳勉强稳住，继续道：「不过……我们还活着……就不该放弃。明天……我们出发去那片工业区，哪怕环境再险恶，至少……能尝试重新建立防线……」他句句艰涩，讲到最后已经喘得说不出话，但众人都感到一股沉重的决心。玛丽看着他，眼圈泛红。这一刻康纳虽渺弱，却宛如燃烧尽最后生命力的火把，仍想照耀同伴。有人在角落默默垂泪，也有人低声祈祷。末了，康纳再度弯腰剧烈咳嗽，身体几近承受不住。瑞克和艾尔顿赶忙把他扶到椅上坐下休息。玛丽则站出来，用依旧虚弱的声音补充：「他刚醒……还需要静养，但请大家相信，我和萝拉会尽力保护他。我们一起走下去。」
事实上，康纳此刻能站出来讲这番话已足矣让部分原本犹豫不决的幸存者重燃信心：这位曾经领导校园度过多次危机的男人尚未放弃，我们也该继续奋斗。 当然，仍有少数人决定自行离开，另寻他路；众人也不好强留。于是当夜，整个队伍加紧打包行李，把能用的罐头、瓶装水、破烂外套都收集到一起，分配给每个小队员。有人拆下老旧窗户板做成简单盾牌，也有人把一楼杂物堆成路障以免夜里僵尸闯入。不论明日走向何方，至少得先活过今宵。
凌晨，夜风渗入楼梯缝隙，吹灭几盏摇晃灯火，让大厅重新陷入黑暗。康纳被送回二楼房间，萝拉和玛丽再次守在他床边。经过一整天消耗，他已无力再开口，只有断断续续的粗重呼吸，伴随烧灼的胸口疼痛。玛丽则努力克制住体内时不时窜起的药物与病毒冲突，颜色苍白如纸。两人同处脆弱边缘，却互相扶持度过这漫漫长夜。外面时而传来零星僵尸嚎叫，时而听见幸存者的低声谈话或巡逻脚步。每个人都清楚：明日出发前往工业区，恐怕是又一次生死之行，有人会倒下，也许也有人能续命。
清晨时分，一缕微光照进房内，照得那张破旧床垫微微发亮。康纳尚未完全醒转，只是体温略有下降，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玛丽松了口气，心想他或许暂时脱离最坏结果，也许还能再撑一阵子。她默默在心里起了个誓：若真的要有人牺牲，我愿挡在他前面…… 这种念头宛如钉子狠狠扎进她脑里，搅和着喜忧参半的情绪。她的视线落在康纳苍白的侧脸，记忆闪回到校园时他笑容的模样、以及那深夜里为保护她而宁可自己负伤的场景。她缓缓伸手抚上他颊边，那里渗出尚带着余热的汗水。她在心底轻声呼唤：康纳，你千万要醒来，我们还有工业区得去抵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