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新的栖身之地
雨后的清晨，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工业区四周，湿气在破旧铁梁与水泥地面间来回飘荡。厂房外围尽是锈蚀斑驳的围栏和大型废弃机具，空地中央还叠着许多损毁货柜，宛如一片庞大废墟迷宫。但在这片衰败景色的深处，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生之火光：经历校园崩毁与漫长跋涉后，二十多名幸存者在此扎营，尝试将工业区作为新的据点。
旅程一路艰辛，许多熟识的脸孔还没来得及看清就丧生在僵尸或战火之中。当人们终于扛着老弱残伤抵达这里，已经筋疲力尽、饥饿交织。好在这片厂房面积巨大，零散的变异僵尸并不算密集，让他们能暂时加固几处入口，利用破损围栏和钢板筑成简单防线。若有更多时间与人力，说不定真能在此发展成一个能自给自足、抵御尸潮的庇护所。
然而，双腿才刚刚落脚，就马上遇到两大难题：物资匮乏和医疗不足。大多数储存粮食的仓库早被搜刮殆尽，搜寻小队频频空手而归；仅能依靠偶尔捡到的罐头、干面，勉强为大家分配。至于医护，除了萝拉能提供最基础的外伤处理，就再无更完整的设备和药物。偏偏队伍中又有好几名重伤者需要照料——首当其冲的，就是伤势深重的康纳。
在厂房二楼某间昏暗的办公室内，康纳长期躺在简陋床垫上，胸口绷带屡次被血水浸透，经萝拉反覆清洗换药也没完全止住。尽管最近几天不断有疟寒、抽痛，他依旧硬撑着神智，偶尔能坐起身与同伴简短交谈。每当他透过破窗俯瞰下方空地，看见那些忙碌构筑木板墙、修理卡车的同伴，心里就既感欣慰，又掩不住惆怅：曾经的校园美好光景化为灰烬，自己能否见证这新基地好好建立？ 即便他没有自信，但他更不愿在此刻撒手不管。
在他的身旁，一位更令众人忧心的半昏迷患者——玛丽，正静静躺在旧报纸垫成的铺位上。她面容苍白、时而颤抖，前些时日因第二次「输血实验」几乎耗尽她的体能，即便她曾在体内激发过强大力量，如今也难再施展。萝拉反覆检查，却无从得知玛丽体内病毒与药剂如何角力，究竟是损害更深，还是酝酿某种新的契机？康纳每次看到她毫无反应的神情，都暗暗自责：若不是为了救我，玛丽也不必冒此生死风险。那股愧疚如钉般刺在他心中，更推动他想快些康复，扛起责任。
艾尔顿经常来二楼探望康纳。他不仅是队伍里武力与经验兼备的人，还被不少人视作「暂时的领导者」——毕竟康纳长期卧病，玛丽也无力指挥。艾尔顿自己起初颇为谦让，但局势逼人，他只能扛起指挥大局的担子，指派人手外出搜索，或监测厂区周围风险。当他目睹康纳病榻上数度挣扎，视线又落到同样重伤的玛丽身上，不禁一阵心酸，决心一切务必维护到底。
这天下午，艾尔顿抱了一堆铁丝网和破布回到厂房，弯腰放下时，不慎扯动旧伤抽了一口冷气。艾拉正巧在一旁看见，小跑步过来扶住他：「艾尔顿叔叔，你没事吧？」她神色担心地望着他，那双大眼睛透着单纯的忧虑。自校园毁灭后，艾拉跟着队伍一路逃到工业区，曾目睹过无数血腥场景；她内心也早被恐惧与伤痛深深刻划。在过去，康纳总是让她觉得安心，但如今康纳重伤，艾拉便更依赖艾尔顿，甚至隐隐把他当成替代爸爸般的存在。
艾尔顿感觉到小姑娘柔软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心里瞬间涌现一股责任感与苦涩，仿佛在提醒：康纳之后，艾拉就只能倚赖我…… 他微笑摸摸艾拉的头顶，舒缓语气：「放心，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扯到旧伤。倒是妳，昨天晚餐只吃了半块面包吧？先去休息，别饿着。」艾拉摇头，揽紧他的手臂：「我可以多帮帮忙，至少排排砂石、运些杂物……」艾尔顿瞧她一身瘦弱却坚定，不由想起以前在校园里，艾拉最喜欢跟在康纳身旁，大声喊「叔叔我也要帮你」。现在那份天真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与失落。
「好，那妳陪我把这些铁丝拿去东面栅栏，记得留意脚边钉子。」艾尔顿语带柔和，指了指远处。艾拉用力点头，小跑跟上他的步伐，两人一起走向工业区空地里的栅栏处。路上，艾拉低声问：「康纳叔叔真的会好起来吗？听说玛丽姊姊也还没醒……」艾尔顿背影微微僵硬，叹气后勉强挤出微笑：「等他们撑过这关，一定会的。」但他心里并没多大把握——康纳虽然断断续续恢复神智，可整个人就像被病毒与内伤摧残到极限。正因如此，他更肩负起「当父亲」般的责任，守护艾拉，同时也要成为人们依赖的存在。
一旁远眺的瑞克看着艾拉挽着艾尔顿的手臂，不禁感慨：若康纳真有不测，艾尔顿恐怕就会成这女孩唯一可以依靠的长者。瑞克想到这层关系，也无法克制内心的凄凉，暗暗祷告：康纳，你一定要再撑久一点……
当傍晚的阳光斜射厂房时，艾尔顿与艾拉终于把几捆铁丝网固定在东面栅栏，改善了防御。完成后，他脸上渗出汗珠，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艾拉则从旁掏出随身仅剩的半瓶水，递给他喝。艾尔顿愣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妳留着吧，我还不至于……」艾拉坚持摆手，眼里闪着执拗的光。最后，艾尔顿只能轻抿一口润喉，再把水还给她：「喝完剩下的。」艾拉点头照做，两人对视之中带着一股深沉的羁绊——仿佛他们都知道，未来康纳若真离开了，彼此之间就更像父女般互相依靠。艾拉虽年纪还小，却已在末世里历经生死，懂事早熟。艾尔顿对此感伤又欣慰。
夜幕降临时，艾尔顿特地找时间上楼探望康纳。厂房二楼的办公室里，萝拉正在帮康纳重新绷带，玛丽则依旧昏迷。康纳见艾尔顿进门，勉强笑了笑，想用手臂撑起身体。 「不用起来，你多休息。」艾尔顿赶紧制止，自己坐到床垫旁边。
「你伤势好些了吗？」他小声关切。康纳深呼吸，眼神中透着疲惫：「算是稳住，但还很虚……我……」他停顿片刻，看向玛丽那毫无反应的脸庞，强忍呛咳，「她还……」
「还没醒。」艾尔顿语带惋惜。 「不过身体状态似乎没继续恶化，萝拉说她呼吸偶尔平稳，有可能只是深度昏睡。」康纳沉默几秒，眼里闪过痛苦与自责：「唉，如果我能早点好，她也不用……」
艾尔顿拍拍他肩头，平静而坚定：「现在别再自责。我们已经成功在这里立足，今天还加固了东面栅栏。等你再好些，可以慢慢来指导大家布防。」
康纳摇头苦笑：「你做得很好……我听说大家都选你当暂时领导。」话中带着一丝泄气，也带一点真正的欣慰。 「艾拉怎么样？」他轻声问，「她还好吗？」
「她正在帮我巡守。」艾尔顿语调柔和，「那孩子很懂事，和你当初照顾她时的模样比起来，她更坚强了。她……也很关心你的状况。」
康纳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闭上眼，好半天才喃喃道：「替我跟她说……谢谢……」他努力恢复呼吸，显然再多谈下去也撑不住。萝拉比手势示意艾尔顿先让康纳安静休息。
临走前，艾尔顿看着这个办公室的格局，心里暗暗思忖：也许工业区会成为之后几年存活的重要据点……如果康纳能养好伤，我们或许真能在这里渐渐壮大；但如果他倒下了，我就只能扛住所有责任，也包括照顾艾拉，以及那些曾经期盼康纳拯救的人。 这种想法让他心里发沉，似乎不论康纳是否撑到最后，自己都得承担使命。
夜里，厂区外传来零星僵尸低吼，甚至有人听到远方类似车辆的引擎声。可能是那支神秘武装又在巡逻或狩猎。守卫们紧绷地守在门口，不敢放松片刻。厂房内沉浸在昏黄的火光里，许多难民忙碌一天后早已倒头睡去。艾拉则贴心地找了些木板，小心爬到二楼办公室门口，想看看康纳是否需要什么。结果见到萝拉守着，他们都示意艾拉小声别吵，让康纳好好休息。艾拉便轻声问萝拉：「我能进去看看玛丽姊姊吗？」萝拉颔首同意。于是艾拉蹑手蹑脚走到玛丽铺边，低头端详她苍白面容。
脑海里浮现以前校园里，玛丽曾指导她做手工、也曾带着她一起捡野菜的场景；如今却不省人事，气息微弱。艾拉抿着唇，忽然感觉有人轻拍她肩，回头看是艾尔顿，对她比出安静的手势。她轻轻握住玛丽冰冷的手几秒，然后依依不舍地退开。走到门边时，艾尔顿用低沉而温和的嗓音鼓励道：「不要担心，他们还有机会。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守住这里，等他们恢复。」艾拉带着泪水却坚强地点头：「我知道，我会努力帮忙。」那一刻，艾尔顿看她神情，心中更笃定：若康纳无法亲自看着她成长，那我就扛下这个爸爸的责任，照顾她一路走下去。
之后数天，队伍持续在工业区挖掘更多生存空间。时不时会有边缘的守卫喊道「僵尸逼近！」「快，顶住门板！」类似骚动。好在大部分僵尸都被陷阱或少量火力击溃，暂时没发生大规模围攻。也有一些怀抱希望的人开始试着在空地搭建临时居所，盼望未来能「定居」此地。艾拉更是积极四处帮忙运送杂物或传递讯息，艾尔顿经常从背后守护，防止她被潜伏僵尸袭击，两人有时也会趁空闲一起检查卡车改修进度，互相谈论「若康纳好了，肯定会带领我们在这里建起稳固防线」之类的话。这些看似微小的互动，更显示艾尔顿逐渐成为艾拉心中一位无法替代的保护者，或说「半个父亲」。队伍里其余成员看在眼里，也默许了这份情感连结。
然而，康纳的状况忽好忽坏，让众人始终无法放下大石。他有时能挺起上半身讲上几句话，如指挥大家该在哪个区域增设路障，但下个时刻又会因刺痛而脸色发白，昏倒过去。仿佛他的灵魂在一次次贴近死亡边缘，又一次次被留住。玛丽则依然长眠未醒。萝拉用耳朵贴过她胸口，好几回惊喜地发现她心跳略微加速，似乎在作某种躁动梦境，却终究没有真正睁眼。她还活着，但仿佛灵魂漂流，不确定何时回归。
期间，也有人在厂房深处找到一些「旧纪录」，显示这里以前有过研究或特殊试验的痕迹；但多是残破纸张，无法理解其中内容。队伍里有人臆测：或许这里曾是政府或私人公司进行某些计画，在病毒爆发初期也许滞留了部分科研团队？若能挖掘更多线索，说不定对玛丽或康纳的病情有所助益。可惜现实中要活下来都已窘迫，更难有余力从事研究。艾尔顿把这些纪录先封存，或许日后还有用。
而一日黄昏，侦查小组从厂房外匆匆回报：似乎有人在东方高处看着我们，那可能是个武装势力，这两天都没接近却一直在监控，让人毛骨悚然。艾尔顿与瑞克密商后，决定暂不正面接触，也增派哨卫；若对方真要攻击，他们也只能死守。但这个状况引发新的不安：在校园被毁后，是否仍有类似乔治或更凶残的团伙虎视眈眈？ 这股危机感又让康纳心情沉重，若他不能快点恢复，势必拖累全局。偏偏，每当夜深人静，他只得看着躺在身边的玛丽，痛苦地辗转反侧。
「艾拉……她……」康纳有时从噩梦惊醒，呢喃着担忧艾拉的安全。萝拉或艾尔顿会在一旁安抚说：「艾拉在协助巡视，很认真。你放宽心。」但康纳心里一股「还想做更多事情」的急躁却遏不住，即使明知身体不能勉强行动，他仍想早日下楼走动。每回这种意志与身体冲突，都在他表情与咳血中展现。萝拉深知时间越拖长，康纳的创伤复发风险越大。她暗暗担心：或许他只能再撑有限的时日……
工业区里，人们忙碌而带着焦虑。有人开始称这厂房为「新聚落」，偶尔传出笑声，仿佛向末世宣示：他们依旧在此燃烧求生火焰。但也不乏低声谈论：若康纳和玛丽都挺不过去，我们的士气会不会随之崩盘？ 艾尔顿看在眼里，只能更勉力地扮演领袖与保护者，包含对艾拉的照顾——像在校园里，他就常教艾拉打靶或修简易陷阱，如今更是亲力亲为带着她在外围探路，言行之间宛如父女。艾拉一面担忧康纳，一面又从艾尔顿的陪伴中得到温暖。两人互相鼓励：「等康纳叔叔醒来，我们要让他看到多么坚固的据点；等玛丽姊姊回来，她一定会惊讶我们已经构筑了稳定食物来源……」
其实艾尔顿自己亦明白：康纳的病情已到关键阶段，纵使短期好转，也可能随时恶化。他只能暗暗下定决心：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会站出来接下他未完成的使命，也会把艾拉视作亲生女儿那般守护。 这种沉甸甸的承诺像一把利刃，在他内心激起痛楚也生出不服输的意志。
而康纳自己似乎也隐约意识到，生命时钟恐已走近尾声。偶尔深夜里萝拉前来替他换药，会听见他自语道：「万一我真的撑不过……艾拉就托付给艾尔顿吧……那家伙曾在军队里，可靠……」这些细碎话语全让萝拉心如针扎，只能用沉默与转移话题回应。再度白日醒来后，康纳有时会想装作没说过那些话。可是周围人都看得出，他开始更常看向艾尔顿和艾拉互动的场景，眼底带着一种欣慰又苦涩的神情。宛如一位将军知道自己快要退场，却无奈放不下崩坏的战局。
这些暗潮在人际之间流转，也成为日后更大冲击的序曲。工业区虽勉力稳住，但外部阴影正蠢蠢欲动。加上玛丽仍无醒意，康纳自身危机又似随时可能再度爆发，一场更猛烈风暴势必在不久后降临。幸存者中有人猜想：也许这儿会成为他们新的「长期据点」，能否持续数年？能否让如今稚弱的孩子们成长茁壮？对此，没人敢断言。艾尔顿只是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只要康纳还在，我们就拥有希望。即便他走了……我也必须守护艾拉，带领大家继续活下去，哪怕成为下一个「爸爸」。
夜色笼罩这片钢骨水泥的遗迹，风声轻拂时，废弃管道与铁栏摩擦出呜咽。
（第27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