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逼近的阴影
自工业区初步立足到如今已过去将近两周，幸存者渐渐熟悉这里的环境脉络。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忙碌于清理厂房内外的危险杂物、排除僵尸威胁，尝试修补四周围栏，并分组探索更远区域。这过程中，难免有人受伤或染病，也有人凭着毅力与团队合作避免更大灾难。看似一切正在缓慢走上正轨，然而气氛中却弥漫着难以忽略的不安——如同一只隐藏在角落的黑手，随时可能将他们辛苦建立的防线一把摧毁。
这两周来，康纳病情虽然看起来好了一些，可基础仍然虚弱：一旦走动过多，就会咳得昏天黑地；有时半夜高烧到理智模糊。玛丽则依旧陷在沉睡，她的体温不断波动，高烧、寒冷轮番上演，整张脸苍白到几近毫无血色。为了照顾他们，萝拉长期困在二楼，就连清理外围都少有参与。这也逼迫艾尔顿必须在外头冲锋陷阵、在内部安抚人心、协调行动细节。
艾尔顿这段时间更加卖力地教艾拉使用轻量刀具与自卫技巧，让她能跟上小规模防御。如此一来，一方面巩固工业区周边火力不足的问题，另一方面也确保艾拉能更好保护自己，毕竟一旦康纳真出状况，没有太多余力单独保护她。在这几天的互动中，艾拉对艾尔顿愈加亲近，时常跟在他身后帮忙，听他指导该如何警戒巡逻，或如何对付突如其来的小股僵尸。几次下来，两人合作默契相当流畅；有时艾尔顿会露出好像父亲带女儿练习射击的神情，虽然语带严厉，却充满温暖。队友们看在眼里，也认可艾尔顿对艾拉的呵护，正好弥补康纳长期卧病留下的「父亲」空缺。
傍晚十分，夕阳斜射破损的厂房玻璃，大厅里的众人忙完一天工事，三三两两席地而坐，交换刚找到的微薄食物：一些罐头，一些压缩饼干，还有少许从前厂区捡来的老旧蔬果罐。虽然味道发苦，总比饿肚子来得好。艾拉把手里的一块小饼干捏碎，分成两半，一半留给自己，一半送去给楼上守护康纳的萝拉。走到二楼门口时，正巧撞上艾尔顿，也拎着一小壶水上楼。
「艾拉，你这一整天辛苦了，怎么不留些给自己？」艾尔顿看她手里那微小的饼干碎屑，语气带着怜惜。
「我想让康纳叔叔多少也尝点味道……」艾拉低声回答，「他好多天没吃下什么，我怕他饿……」艾尔顿默默点头，心里更疼惜这孩子单纯的善意，也暗暗感慨：若这世界还有一丝人性的灯火，也许就存于这种小小举动里。 「好，那我们一起进去，看能不能喂他几口水，顺便看看玛丽状态。」艾尔顿带头敲门，萝拉在里头回以开门。
室内灯光昏黄。康纳半靠在床垫边沿，外表虽依旧虚弱，可精神比前几天稍显好些。看见艾拉拿饼干碎来，神色有些感动：「谢谢你，艾拉……」艾拉听到那熟悉的昵称，泪水几乎溢出眼眶，但她努力保持微笑，把饼干沾汤，凑到康纳嘴边小口喂他。康纳抿了两口，又连连咳嗽，却还能在咳完后挤出微笑：「真好吃……」艾拉也懂事地说：「之后还会再找更多食物，你要快好起来……」。
艾尔顿和萝拉则在一旁照顾玛丽。她仍然闭眼不醒，气息看似平稳却深沉，仿佛灵魂浮沉在梦境中。萝拉换过她的绷带后叹口气：「体温正常，但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起来……希望时间能让她自然康复。」康纳听在耳里，低声：「……她为我付出太多。」他咬住下唇，眼眶微红。艾尔顿拍拍他肩膀：「若她真恢复，也一定希望看见你站起来继续带领大家。」康纳苦笑，不再多言，只靠在垫子上调匀呼吸。
等萝拉、艾拉忙完，房里只剩康纳与艾尔顿。两位昔日肩并肩的战友，如今一个重伤卧床，一个挑起整个新据点的领袖大任。康纳低哑开口：「听说……你暂时领着队伍运作？」艾尔顿点头：「必须如此。僵尸随时出没，补给也得继续搜索。还有艾拉……我在教她一些防身，给她力量。你不必担心，我会好好保护她，像……」他停顿一秒，表情严肃又带温情，「像你那样。」康纳闻言眼里闪过复杂神情，微微笑了下：「……多谢……我知道你可以……」他强撑着虚弱身体，好似想再说什么，但终究没力气续言，只收敛眼神，示意自己放心。艾尔顿见状，心里更酸涩：康纳已在为自己最后的退场做心理准备？
两天后，天气忽变阴雨，大地潮湿，厂房外积水遍地。守卫巡逻跌跌撞撞，有几人差点滑倒在锈蚀铁板上。此时同伴在厂区南边喊道发现似乎有怪物出没，叫得急迫。艾尔顿立刻与瑞克带人赶去，结果只遇到几只落单僵尸，倒也不成规模。可回程路上，他们又在草丛里发现一具被分尸的人类尸体，血迹尚新，看起来像被利爪或利器切割，令人呕心。那意味着：这附近或许有更凶残的存在。若是更高阶变异僵尸或神秘武装团伙，都会对工业区造成巨大威胁。瑞克沉思道：「得加紧修那些栅栏，不能给对方可趁之机。」艾尔顿点头默许，脸色阴沉。
这种阴影一般的危险讯号不断出现，加深队伍的不安。有人在晚间围火时谈论：「我们在这里能撑多久？如果那群怪物或人杀来，康纳还没好，玛丽没醒……难道要把希望都押在艾尔顿和艾拉身上？」也有人对玛丽寄望：「她先前在校园里曾爆发过怪异力量，如今若能苏醒，也许能协助我们抵抗高阶变异体。」这些议论传到康纳耳里更让他焦躁不已。眼看同伴日益依赖艾尔顿与年轻壮丁的武力，他深感无力。每每心急想快些下地行走，但仅仅走到房门口就咳到软倒。萝拉或艾尔顿只得一再劝他保重。康纳表面点头，内心却压着翻腾的苦闷：自己何时成了如此累赘？
艾尔顿看在眼里，也百感交集。他几次带艾拉巡视完回来，都会坐在二楼门口，静静透过缝隙看康纳。偶尔他会感觉到康纳仅一臂之遥，却仿佛隔着生死之鸿沟；自己只能默默祈祷：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会接手保护大家，并成为艾拉的『父亲』。可是老友……你千万别急着走…… 那句话他从未对康纳明说，因为谁都不想先承认最糟可能。
工业区的风闷热而潮湿，夜晚野狗嗥叫声不绝于耳，有时它们正追食僵尸残骸。整个世界都仿佛充斥腐烂与血腥。第十天深夜，萝拉突然奔上楼呼唤艾尔顿与瑞克：「快来！康纳病况恶化！」众人惊慌冲进办公室，只见康纳躺在垫子上大口喘息，胸腹抽痛，衣服几乎被冷汗浸透，似一瞬间回到濒死状态。玛丽依旧不醒，萝拉束手无策，只能用酒精帮康纳拼命降温，试图阻止他陷入休克。艾尔顿看得红了眼，抓起康纳的肩喝道：「老兄，挺住！」康纳挣扎睁开眼，痛苦中挤出微弱声音：「艾……尔顿……艾拉……拜托……」
说到最后咳得厉害，血丝染红嘴角。萝拉急喊同伴拿水、布巾，所有人手忙脚乱，连续十来分钟才让康纳再度平稳下来，可他气力更虚弱，连张口都困难，只剩滴滴汗水从鬓角滑落。
这一幕令所有人心如刀割，也在场暗示着：康纳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 艾尔顿看向玛丽，只见她脸颊苍白如死人，一动不动。 「若她现在醒来，会不会再做什么疯狂举动救康纳？可她自己都深陷昏迷……」艾尔顿抖着拳头，大脑一片乱。瑞克看得出来，正将手搭在他肩上，小声说：「若再撑不了多久……你就得挑明告诉艾拉……」语气哀痛。艾尔顿紧握的拳头嗡地一震，像是对命运的愤怒，他知道自己无法否认瑞克的话：等到康纳真挺不住，艾拉必须接受叔叔离去的事实，而那「父亲」位置，也只能留给自己来扛。
接下来几天里，康纳病情虽未迅速恶化到死亡边缘，却也始终处于岌岌可危的维持状态；整个厂房氛围笼罩更深沉的阴影。众人想着：若这位曾经的领袖再倒下，工业区的未来又会如何？ 某晚，艾尔顿从外围巡视回来，正好见艾拉抱着个破毛毯坐在二楼阶梯上发呆，小小身子显得孤独。她听见脚步声，回头看是艾尔顿，挤出微笑：「你回来啦……」艾尔顿轻叹，走近坐在她旁边，把手放在她头上，「艾拉，你还好吗？这几天都忙着帮忙运物资，不累吗？」艾拉摇头，神情哀伤：「我只是……常常想康纳叔叔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这句话让艾尔顿心口像被刀刺，一时语塞，想安慰却又不知怎么启口。艾拉又低头轻声道：「要是他不在了，我该怎么办……他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语末已带着小小的哭腔。艾尔顿轻搂住她肩头，用沉稳嗓音安抚：「就算叔叔离开，我也会一直陪在妳身边，像……像他那样保护妳。不要担心，我不会丢下妳。」艾拉听到这番话，紧紧抓住艾尔顿的衣袖，轻声抽泣，又似得到一丝温暖。
这场小小的「父女」对话被夜色笼罩，无人打扰。艾尔顿陪着艾拉在楼梯上坐了许久，等她情绪平复，才带她回房休息；而他自己心情更显沉重，因为他知道：康纳若真的撑不住，就得由我来肩负这女孩的人生…… 在末世的黑暗里，这既是一种承诺，也是一种沉痛的预兆。
翌日清晨，又有外出搜索小组报告：东面再次看到可疑人影，数量不多，但装备不明。加上僵尸仍四处散布，他们不断加强对工业区的侵扰。面对接连不断的压力，整个据点里的人越来越紧张。有人催促艾尔顿说：「我们是不是该早点转移？这里还是太危险！」也有人认为继续撑着不放：毕竟工业区基础较好，只要能熬过初期困难，长期来看是理想的「城堡」。艾尔顿夹在意见对立中，只能沉住气协调，再加上照顾艾拉，以及分出心力关注康纳与玛丽状态，几乎焦头烂额。
就这般，阴云笼罩在钢骨水泥建筑上空，宣告下一场更猛烈的风暴即将酝酿。康纳与玛丽的生死起伏，队伍内外的危机，还有艾尔顿不得不扛下的「父亲责任」，都在以某种宿命节奏一步步推近。有时深夜时分，康纳独自在病榻上醒来，听见外头呼啸风声和看夜哨灯火稀稀落落，便想起校园往事，一幕幕地回放：自己曾多么渴望带领大家走向复兴，如今却只能苟延残喘，努力留住呼吸……
而玛丽仍静静沉眠，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象征她还活着。萝拉则有次在替她做清洁时，发觉她体表浮现了些灰紫血管花纹，似乎半感染之身再度产生奇异变化。让萝拉更加忧虑不安：若她真在此时尸化，该怎么办？ 可说也奇怪，她的身体尽管发生变化，心跳还算稳定，不像危重病人般马上断气。
众人安然无法解开这谜团，只能且战且走：一边镇守工业区的新家园，一边提防怪物威胁，一边陪伴康纳、玛丽——希望他们能最终好转，也知道任何时刻若再出事，就会带来巨大的动摇。某个夜里，艾尔顿默默看着星空，耳边传来艾拉轻柔的声音：「艾尔顿叔叔，你会一直在吗？」他转头看到艾拉背着破旧外套，眼里带着迷惘和恐惧。那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搭在艾拉的肩上，语调坚定：「我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妳。」语毕，他脑海里浮现康纳痛苦喘息的脸，以及玛丽的面孔。若真要有人付出最后牺牲，待康纳走到尽头时，我便是下一个要站在最前线的人。
这番想法为未来的冲击埋下最沉重的伏笔：当命运带来最终的剧变，康纳能否逃离死亡阴影？若他离去，艾尔顿便必须担起绝对领导与父亲责任，引领艾拉与幸存者在工业区度过更漫长的黑暗岁月。夜幕下，风声悲鸣仿佛预示着这里还将上演更残酷的战斗与更深层的别离。或许在将来几年后，艾拉长大成人时回首今日，会记得康纳如何缠绵病榻，又记得艾尔顿如何守护自己，如同爸爸一样。那时候他们是否已在工业区扎根茁壮？亦或是再度流离？一切犹未可知。
有一点可以确定：夜色虽漫长，仍挡不住黎明到来。当第五日凌晨，再度有人在厂区外围发现异样足迹与血迹，仿佛僵尸与某些不明人马曾在夜里交手。局势紧张到极点。艾尔顿敛住不安，亲自坐镇高处眺望，心想：若那群势力看见这里人数不多，会不会趁隙突袭？ 幸而暂时没有。只是，黑云笼罩天际——新一波暴风雨似乎也将降临在工业区的天空。
众人加固墙壁、重新检点弹药，紧张地准备迎接未知挑战。而在二楼办公室中，康纳缓缓闭上眼，似陷入又一场恶梦。嘴里断断续续嘀咕着什么：「结束……还没……我……还要……」语意模糊，带着痛楚。
玛丽半昏半醒，在生命边界挣扎，是返回人间，还是被病毒彻底吞噬？
房外，艾尔顿与艾拉、萝拉等人对这座厂房日夜看顾，宛如守护一座随时会爆发风暴的孤岛。他们不清楚命运何时翻脸；只知道，若再来任何大规模袭击，不论僵尸或武装，都必然造成惨烈损失，而康纳是否能坚持到那时？甚至是否需要在生死关头挺身断后、成就一场更动魄惊心的牺牲？
（第28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