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黎明時分，小隊在廠房內簡單用過早餐，準備繼續上路。經過兩日的奔波，大家的疲憊難以完全消除，但精神尚算振奮——至少，他們離目標又近了一步。艾拉將昨夜燃燒的殘餘木炭踩熄，確保不留任何容易暴露行蹤的痕跡。
山姆打開廠房大門，一縷晨光傾瀉進來，映照出外頭荒蕪的工業園景象。眾人陸續上車，各就各位。引擎低沉轟鳴，吉普車緩緩駛出廠區，重新駛回公路。
離開城市後，周遭的景象逐漸從破敗的樓宇轉為開闊的郊野。這一帶原是城市與鄉村銜接的地帶，零星分布著一些小型工廠和倉庫，此刻都孤零零矗立在雜草叢生的空地上，如一具具被遺棄的空殼。道路兩旁偶爾可見斷裂的圍欄和傾倒的電線桿，間或有風吹動破布發出的沙沙聲。
行駛數公里後，他們開始看到更多樹木和田野的痕跡。昔日的農田大多荒廢，長滿半人高的荒草和野花。偶有幾棟農舍散落其間，紅色的穀倉頂已經坍塌。瑪莉注視著這一片淒涼景象，喃喃道：「如果沒有那場災難，現在應該正是收穫的季節吧……」沒有人接話，但氣氛一時有些沉重。他們都不約而同想起了過去正常生活的種種，如今卻只有無邊荒蕪陪伴。
接近中午時，太陽的炙烤令車內變得悶熱。就在這時，艾琳猛地豎起眉頭：「聽，前面好像有聲音。」山姆立刻放慢速度熄火，關掉引擎後，遠處隱約傳來幾聲槍響和人聲喊叫。
「有人在戰鬥。」維克多低聲判斷。他眼神變得銳利起來，示意大家下車徒步靠近偵查。眾人拿起武器，下車後將吉普車推離公路一點，用草叢隱蔽起來，以防被遠處的人發現過早暴露。
他們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小心前進，沒走出多遠，便在一處公路轉彎處看到了情況：幾輛拋錨的小車圍成半圈，形成一個臨時防禦陣地，三個人正縮在車後，與七八隻殭屍對峙。只見一名滿臉鬍渣的中年男子揮舞著鐵棍抵擋逼近的殭屍，另一個頭髮蓬亂的青年拿著一把手槍，不停對空虛射——顯然是極度慌亂，以致浪費了大部分子彈。一名瘦小的女子則躲在兩人身後，驚恐地抱著頭。三人的處境岌岌可危，其中兩隻殭屍已經繞過車尾，眼看就要撲上那女人。
「救命！」女人絕望的尖叫聲劃破空氣。瑪莉見狀，幾乎沒有犹豫便從掩體後衝出，「快，救他們！」艾拉心中一緊，也立即跟上，其餘隊員見此情況只好迅速支援。
殭屍群注意力被突然出現的艾拉等人吸引，其中幾隻轉向新獵物發出嘶吼。維克多果斷開槍，擊倒最前面的殭屍；山姆也抄起他的鋼筋棍衝上去，揮舞重擊一隻殭屍的後腦。局勢瞬間逆轉，有了小隊的加入，殭屍數量並不算多，他們很快將其各個擊破。
最後一隻殭屍倒下後，空氣裡只剩下所有人粗重的喘息聲。那三名陌生倖存者從車陣後探出頭來，滿臉又是驚恐又是感激。鬍渣男子丟下鐵棍，雙手顫抖著：「謝…謝謝你們！」蓬亂頭髮的青年也連聲道謝：「真是太及時了！我們還以為死定了……」那女子更是淚流滿面地站起身，一步一踉蹌地朝瑪莉走來，像是脫力般摔跪在她面前：「謝謝你，謝謝！」瑪莉趕緊彎腰攙扶她：「沒事了，妳安全了。」
艾拉打量著眼前這三個陌生人。從外表看，他們狼狽不堪，衣衫骯髒破舊。鬍渣男子大概四十上下，穿著件墨綠夾克，右腿有點跛；年輕男子約莫二十出頭，臉上有幾道污痕，神色仍未平復；那女子則瘦弱蒼白，披著一條破毯子，露出的胳膊瘦得皮包骨。這幅景象讓艾拉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五年的末世摧殘，每個人都是如此脆弱。
「你們是從哪裡來的？」維克多走上前，語帶懷疑地問。他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槍，依舊保持著戒心。中年男子苦笑一聲：「我們從北邊來，原本有個十來人的小隊……前陣子在城裡遭到一群掠奪者襲擊，大部分人都……都死了。我們逃了出來，但也和其他人走散，只剩我們三個。」他語氣沉痛，似乎在極力壓抑悲傷。
「掠奪者？」瑪莉皺眉追問。「是的，那些人渣偽裝成軍人，騙我們說有安全地帶，結果半夜動手殺了我們的人搶劫物資。」年輕男子忿忿地補充說，眼中閃爍著憤怒與恐懼交織的神色。「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一路往南走，以為郊外會安全些，誰知道還是碰上這些怪物。」他踢了一腳旁邊倒地的殭屍屍體。
艾拉與隊友們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個故事聽起來真是既可憐又可怖——掠奪者的陰險加上殭屍的威脅，難怪他們落得如此下場。瑪莉眼圈微紅：「太慘了……你們接下來打算去哪裡？」那瘦弱女子怯生生地回答：「我們聽說南邊可能有個倖存者營地…但也不確定……我們只是想遠離那群惡徒…」
維克多依然沒有放鬆戒備，他審視著三人，彷彿想從中看出破綻。然而這三人看起來實在太虛弱、太普通了。「或許我們可以讓他們搭個順風車？」山姆小聲對艾拉說。他剛才奮力作戰，此刻滿臉通紅，顯然也為對方的遭遇所動容。艾拉眉頭微鎖，心中迅速權衡利弊。
「謝謝，真的……如果可以的話。」鬍渣男子連忙點頭，語氣急切，「我們真的走不動了，如果能搭你們的車離開這危險地帶，我們願意給你們報酬。只是我們身上也沒多少東西……」
瑪莉擺擺手：「別說報酬了，你們剛經歷那些事……」她回頭看向艾拉，「艾拉，我覺得我們應該幫助他們。」艾拉迎上瑪莉懇切的目光，又看看依舊不苟言笑的維克多。短暫的猶豫後，她點了點頭：「好吧。我們可以帶你們一程。但聲明在先——我們在路上經歷太多不幸，不得不謹慎。如果你們願意接受，我們會收繳你們的武器，直到確認安全，這是為了大家的保障。」
三人對視一眼，隨即紛紛表示理解。年輕男子立刻將手槍遞了出來：「給，給你們。我們不會亂來的。」中年男子也將腰間插著的一把小刀取下交給維克多。那女子身上似乎沒有武器，只是微微縮著身子靠近瑪莉。
維克多將對方交出的武器揣進自己腰包，這才稍稍放鬆了手中槍。但他仍冷著臉：「上車吧，你們三個擠後面，我來走外頭看著。」他顯然不願讓這幾個陌生人靠近自己的後背。
就這樣，小隊臨時擴充了三名新夥伴。在確認周圍沒更多殭屍後，他們返回藏車處，一同推開草叢露出吉普車。經過一番安排，最後的座位分配是：山姆繼續開車，維克多仍坐副駕駛以便警戒，艾拉和瑪莉、艾琳擠在後座，三名陌生倖存者則坐在吉普車後方的敞篷貨斗裡。雖然擠，但總算全部上了車。
車子重新啟動，繼續向南駛去。一路上，陌生三人透過車窗與小隊交談起來。鬍渣男子自稱名叫羅伊，年輕的是喬希，女子叫卡茜。瑪莉和艾拉也交換了自己的名子，氣氛慢慢緩和不少。羅伊感激地說：「真沒想到這年頭還能碰上你們這樣好心的人……」喬希也跟著嘆氣：「是啊，如果我們之前遇到的是你們，而不是那群騙子，我的朋友們也許就不會死…」他的語氣裡滿是悔恨。
艾拉從後座回頭看著他們：「末世裡誰都說不準會遇到什麼人。大家還是小心些好。」她隱約留意到，維克多一路沉默寡言，只是不時透過後視鏡盯著車後的三人，眼中疑雲未散。
中午後，吉普車行經一段坑坑窪窪的土路，速度不得不放慢。幾經波折，他們來到一處較為開闊的地區。這裡散落著一些農舍和破舊民宅，看起來曾是個小村莊。艾拉判斷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地圖上顯示，他們大約還有不到一天的行程就能抵達那神秘訊號標示的位置。想到這裡，她既興奮又緊張，腦中反覆猜想著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夕陽西下時，天邊燃起大片橘紅色雲霞。他們決定在村莊附近找地方過夜。羅伊提議：「前面有口井，我們可以在那取水，順便休息。」經過白天的相處，他似乎博得了部分人的信任。山姆將車停在一棟牆壁坍塌了一半的農舍旁，大家陸續下車。
「附近看來還算安全，我們輪流守夜吧。」艾拉對所有人說，包括那三個新人。「我們有七個人了，可以每兩人一組輪流，大家都能多睡一會。」這提議獲得一致同意。當下由維克多和羅伊共同擔任第一輪守夜，其餘人則進屋內或車上休息。
夜幕低垂，小村陷入靜謐。艾拉和瑪莉並肩坐在營火旁，看著遠處最後一絲暮光隱沒。「今天真是…想不到的轉折。」瑪莉輕聲說。「能救下他們，總算是件好事。」艾拉點頭，卻依舊心事重重地望向屋外不遠處站崗的維克多和羅伊兩道身影。「但願如此吧。」她低語道。她明白維克多還沒放下懷疑，只是沒有明說。
艾琳已經和卡茜躺在車廂裡休息，喬希則靠著屋檐打盹。山姆拿著一把小刀坐在門口，不一會兒就支撐不住瞌睡起來。
瑪莉拍拍艾拉的肩：「我來守第二班吧，你先睡一會。」艾拉原本想堅持，但確實疲累，只得點點頭：「好，有情況就叫我。」說罷她靠著牆閉上眼睛。微弱的火光映照著她和瑪莉的臉龐，一明一滅。
夜色越發濃重，四野寂靜無聲，只有偶爾一兩聲蟲鳴。艾拉的意識逐漸模糊，恍惚間似乎聽到維克多低沉的腳步聲自屋外經過，又遠去。她努力睜眼看了看，屋內除了瑪莉守著火堆，其餘人都已陷入沉睡。艾拉放心地又闔上眼，讓疲倦席捲而來。就在她即將沉入夢鄉的一瞬，隱約間，她彷彿聽見屋外傳來一聲悶哼，隨即是什麼重物倒地的聲響。
艾拉猛地睜開眼睛，心跳瞬間加速。她警覺地坐起身，側耳細聽。營火的微光下，瑪莉發現她醒了，小聲問：「怎麼了？」艾拉抬起手示意噤聲。她握緊身旁的步槍，輕手輕腳地站起身。兩人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祥的預感。那聲響……難道出了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