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进教室时，艾拉已经悄悄起身。经过一夜轮流守望，所幸没有僵尸逼近，他们得以勉强休息几个小时。艾拉走出教学楼，操场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晨雾，几只乌鸦从断垣残壁间拍翅飞起，发出令人心悸的啼声。
其他队员也陆续起来活动。玛莉简单分配了早餐——每人半块压缩饼干和几口水，分量虽少却足以恢复一点体力。艾琳替大家检查伤口和身体状况，确认无碍后，她收起医药箱，默默跟在队伍后方。众人没有多话，各自整理装备，准备继续上路。临走前，艾拉特地返回校门口，将那扇歪斜铁门重新掩上，仿佛替那些长眠于此的人守护最后的安宁。
吉普车再次发动，驶离了荒芜的校园。山姆看了眼燃料表，皱眉说：「油只剩下不到一半了。」昨天下午一路奔波，他们消耗了大量汽油。如果不及时找到补充，他们恐怕无法顺利抵达目的地。玛莉望着地图思索：「附近城郊应该有座小镇，也许会有加油站或者车辆遗留的燃料。我们可以绕去看看。」维克多扫视前方公路：「得加快速度，在中午前找到，不然天黑前赶不到预定地点。」
车子沿着破败的公路前行。他们所处的位置渐渐进入城市边缘地带——零星出现的低矮建筑，生锈的路标和破损的广告牌预示着昔日繁华的郊区已成废墟。拐过一处斜坡，果然出现了一条通往小镇的岔路，路牌上写着「格林维尔镇」的字样，不知被谁用红色油漆潦草地添加了「地狱」两字，如今看来讽刺又贴切：格林维尔地狱。
「看来这地方之前有人来过，才会留下这种‘幽默’。」艾琳轻声说道。她脸色有些紧张，或许是想到即将进入一个陌生聚落的风险。艾拉示意大家提高警惕：「慢慢开，小心四周。」山姆点头放缓速度，吉普车缓缓驶入镇子主街。
眼前景象是一条宽阔但空荡的街道，两旁是商店和民居——玻璃窗大多粉碎，门户洞开，室内早被洗劫一空。一家加油站映入眼帘，就在街道转角处，但它的油泵横倒在地，一辆汽车撞进了便利店，车头早已烧成焦黑。这场景昭示着末日初期时的混乱与绝望。那辆撞毁的汽车旁，有几具干枯的尸体靠坐在墙边，皮包骨头的模样像是饿死或病死的幸存者，令人心寒。
维克多举起拳头示意停车。 「我先下去看看情况。」他低声道。艾拉也点头：「我和你一起。其他人留在车上警戒。」玛莉不放心地望着他们，抽出手枪护在胸前。山姆则熄火待命，以便一有不对就能迅速离开。
艾拉跟随维克多下车，两人一前一后朝加油站靠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汽油味和腐败气息。他们小心绕过那几具干尸，走到油泵旁。维克多蹲下来检查油罐接口，发现仪表早已归零。他啧了一声：「估计早被抽干了。」艾拉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去那辆车看看？」她指的是撞进便利店的汽车。那车虽烧毁，但油箱不一定完全泄漏。
两人慢慢接近那辆废车。车身焦黑扭曲，四周地面上洒满碎玻璃与烧焦的杂物。维克多警戒着车内，确认没有僵尸埋伏，才用枪托敲碎油箱盖周围的残骸。艾拉取出携带的塑胶油管，一头插进油箱口，一头含在嘴里用力一吸，不一会儿，深色的液体顺着虹吸作用流出，她赶紧将管子插入准备好的汽油桶。
「还有点油！」艾拉压抑住心中一丝喜悦，小声对维克多说。维克多点头，继续警戒四周。约莫几分钟，他们抽出了大半桶汽油。正当艾拉收好油管，准备起身时，忽然听见便利店里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她和维克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两人迅速退到车侧，抬起武器瞄准店内。
声音停止了片刻，又响起，像是某种摩擦地板的拖行声。艾拉屏住呼吸，食指已经搭在扳机上。下一秒，一只肮脏的手慢慢探出店门，随后是一颗扭曲的人头——半张脸腐烂溃烂，露出森森白骨，一双混浊的眼睛直勾勾望向他们。僵尸！这只僵尸似乎下半身被卡在了倒塌的货架下，只能以双臂拖着身体艰难地移动。它发出嘶哑的低吼，拼命朝两人的方向伸出利爪。
「解决它。」维克多冷冷地说。艾拉点点头，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长刀——那是她随身携带的武器，由工厂机械零件改造而成的一把砍刀。她用力一砍，锋刃砸进僵尸的头颅，将其牢牢钉在地板上。僵尸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艾拉拔出刀，甩掉上面的黑血。
店内暂时没有其他动静。两人进入便利店查看，很快确定里头没有更多僵尸，只看到散乱的货架空空如也。 「全被扫荡过了。」维克多皱眉道。艾拉叹了口气，这也在意料之中。她的目光扫过角落，突然发现一副肮脏的背包倒在收银台后方，背包半掩着一具人类骸骨，看来是某个在此避难的可怜人。艾拉走过去，小心地拉出背包。里面翻出几个罐头和一小盒子弹。
「有收获吗？」维克多在她身后问。艾拉扬了扬手里的物品：「一些罐头和子弹。」她打开弹盒，数了数里面：「九发点三八左轮弹——我们队里没有左轮手枪，不过也许可以交换。」在这末世里，任何口径的子弹都有价值，即使自己用不上，也可以用来和其他幸存者交易。至于罐头，则是额外惊喜。维克多眼中掠过一丝欣慰：「带上吧，死者也用不上了。」他说完看了那骸骨一眼，神情复杂，随即转身走出店外。
两人带着汽油和物资回到吉普车旁，山姆和玛莉立即迎上来。 「找到油了？」山姆关切地问。艾拉举起半桶汽油点点头：「足够撑一段路了，但我们最好尽快找到更多。」玛莉注意到艾拉手中的罐头：「食物？」艾拉露出一丝微笑：「运气不错，在店里捡到的。」众人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这样的小胜利虽不能逆转大局，却给了他们些许鼓舞。
山姆将汽油倒入油箱，一边自言自语：「希望这燃料还没坏掉。」五年过去了，汽油品质难免劣化，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又检查了一下引擎和轮胎，确保车辆状况良好。维克多拍拍他的肩：「干得好，我们继续。」
吉普车重新上路，驶离格林维尔镇。随着他们渐行渐远，背后那条空荡的街道重归死寂，只有风声在废墟间回荡。车内，玛莉将捡到的罐头分给大家，每人得到半罐水果罐头充饥。酸甜的水果味在口中散开，令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文明时代的某个平凡早晨。
午后时分，吉普车行驶在废弃高速公路上，周围高楼的轮廓渐渐逼近。远处城市天际线如同巨兽沉睡在灰霾之下，无数破窗的楼宇像漆黑的眼眶凝视着他们。所有人都绷紧神经，深知城市意味着潜伏的巨大危险——五年前，当疫病肆虐开来时，繁华都市顷刻沦为人间炼狱。如今，那里仍然汇聚着数不清的僵尸。
为了避开市区，小队选择沿环城高速绕行。公路上挤满了抛锚的车辆，好在经年风雨侵蚀下，一些路面较为开阔的地段车辆已被人为移开过部分。他们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在车阵中穿行。偶尔，车轮辗过破碎的玻璃窗或金属碎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惊动了附近休眠的僵尸。
一具伏在巴士车窗上的干尸突然掉落，在地上扭动着试图站起。维克多立刻举枪示警，但艾拉伸手压下他的枪口：「别开枪！」她低声说。 「我去解决。」在近距离时，他们尽量使用冷兵器以免声响扩散。艾拉停下车，拔出砍刀下车走向那只僵尸。那僵尸下半身扭曲骨折，速度缓慢，艾拉轻而易举地一脚踩住它的后背，随即一刀刺穿后脑。腐烂的脑浆溅出些许，她面无表情地抽出刀，用随身抹布擦拭。
不料，就在她转身准备回车的刹那，一辆相邻的小轿车门突然被撞开，一个黑影扑向毫无防备的艾拉！那是另一只僵尸——它一直潜伏在车内，如今听到刚才的动静才猛然暴起。艾拉只来得及侧身，顿时被扑倒在地，腥臭的血口在她眼前张开。
千钧一发之际，两声接连的枪响炸裂耳际。僵尸的头颅被子弹击中，轰然倒在艾拉身上。艾拉奋力将尸体推开，惊魂未定地回头一看，只见车旁的玛莉握着手枪，枪口还在冒着青烟。
「艾拉！妳没事吧？」玛莉紧张地喊道，双手微微颤抖着。艾拉胸口剧烈起伏，她慢慢站起身，点了点头：「我没事。」维克多已经跑到近前，护卫在艾拉身侧，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更多僵尸被引来后，才低声训斥：「走神了？太危险了！」他的语气透着关心的责备。艾拉咬了咬牙：「是我大意了，谢谢玛莉。」玛莉上前扶住艾拉的手臂：「当时情况太突然了，我也顾不得许多……还好没闹出更大动静。」
僵尸的尸体横陈路中央，山姆也下车加入帮忙。他们合力将两具尸体拖到路边，以免卡在车轮下。此时大家都有些心有余悸。艾琳检查了艾拉的脖子和手臂，确定她没有被抓伤或咬伤后，所有人才松了口气。维克多拍了拍玛莉的肩膀：「反应不错，多亏妳。」玛莉勉强笑了笑，却见艾拉脸色阴沉：「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艾拉知道，刚才如果不是玛莉，她可能就在劫难逃。
短暂插曲后，他们重新回到车上，继续小心前行。天色渐晚，夕阳给残破的高楼镀上一层血红色的微光，景象既荒凉又诡异。为了赶在天黑前离开市区附近，山姆不敢怠慢地驾驶着。终于，当夜幕笼罩时，他们驶出了城市边缘，来到郊区一片老旧的工业园地。
这里原本是城郊的工业带，分布着大小厂房和仓库，末世后早已荒废。进入工业区后，僵尸数量明显减少，可能因为初期就被市区吸引走大部分。山姆将车停在一处看似无人的厂房门前。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艾拉提议。大家都已疲惫不堪，需要恢复体力才能继续赶路。
维克多首先下车侦查，确定厂房内外没有僵尸活动的踪迹。这厂房的大门半掩着，内里空荡破败，地上散落着机械零件和杂物。小队把车开进厂房，以便隐藏踪迹，随后合力关上了厂门。
「今晚我们生火就用炉子，别让光外泄。」玛莉说着，已经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小型炉具。山姆找来几块木板和塑胶，用铁桶做了个简易火炉。微弱的火苗在桶内燃烧，提供了一点光亮和热量。艾琳忙着给艾拉擦拭刚才摔倒时擦伤的手肘，顺带将她的防具重新扎紧。
休息片刻后，众人在昏黄的火光下简单地进食。今晚他们打算奢侈地每人吃一整块压缩饼干，毕竟经历了一天的惊险跋涉，需要补充能量。饼干又干又硬，但大家还是默默咀嚼着。玛莉试图活跃气氛：「至少我们今天找到了汽油和水果罐头，不算太糟，对吧？」山姆附和道：「是啊，而且还捡到了子弹。回去肯定能用得上。」
「如果能回去的话。」维克多闷声说，语气颇为悲观。艾琳瞥了他一眼，低声开口：「我们会回去的。」这是她此行少有的发言，语调却异常坚定。艾拉环视着同伴们疲惫的面容，柔声道：「不论如何，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真正的避难所，我们都要亲眼确认。」她停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为了营地里等待消息的人，也为了我们自己。」
众人默默点头，各自陷入思绪。许久，山姆打破沉默：「艾拉，听说子弹是你和艾尔顿一起研发生产的？」艾拉被这问题问得一愣，点头笑了笑：「也谈不上研发，其实就是利用工业区现有的机具重制旧子弹。我们收集废弃车辆和机械的金属熔炼成弹壳，火药则是找到了化工厂遗留的硝酸钾等原料，再配合木炭、硫磺之类，勉强造出一些黑火药。我和其他几个技师试了很多配方才稳定下来。」她回想起在营地车间日复一日的试验，尝试比例、走火走爆的险境，嘴角却露出一丝自豪的笑意。 「虽然威力和稳定性不如旧时的工厂制成品，但至少让我们有了保护自己的武器。」
山姆听得入神：「真了不起……难怪营地一直以来子弹都还够用。」维克多哼了一声：「够用？那也得省着点。更何况，我们失去了稳定来源，一旦化工区的原料耗尽，就只能想别的办法。」
「所以才更需要找到其他幸存者。」玛莉轻声说。 「如果那个基地真的存在，我们或许可以和他们交流资源和技术……如果不在呢，我们至少知道答案，然后再想别的出路。」这番话说到大家心坎里。艾拉看着玛莉，眼神流露出感激与认同。
夜已深，疲劳像沉重的幕布席卷而来。他们决定和昨晚一样轮班守夜。第一班由维克多和山姆负责，其余人抓紧时间休息。艾拉躺下前，最后看了一眼悬挂在厂房天花板的巨型吊钩轮廓，心想：明天又将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一天。但无论如何，他们只能一路向前。带着这样的念头，她终于阖上双眼，沉入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