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晨光穿透薄雾，洒在四个踉跄前行的身影上。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天，终于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远处，那座工业区营地的高塔依稀可见。艾拉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情绪——五年前末日降临时，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回家”这件事会如此艰难且珍贵。
四人不约而同放慢脚步，鼻头发酸。短短几日的远征仿佛经历了一生，离开时还是五人，如今却折损了一位战友。玛莉哽咽地低语：「要是维克多也在就好了……」艾拉拍了拍她的背，强忍悲痛挤出一丝笑：「他会与我们同在的。」
经历了基地之行，小队每个人都变得更加沉默坚毅。一路返程中，他们绕开了闹市区，选择更险峻却相对僻静的山路行进。偶尔遇到零星的僵尸，也都被他们默契配合轻易解决。比起出发时，此刻的四人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老练。
行经荒野，他们亲眼目睹末日五年的光景：坍塌的高速公路裂缝中长出树苗，曾经的村庄被藤蔓覆盖，一群野鹿在远处林边驻足张望，稍有风吹草动便飞快窜入密林深处。大自然悄然接管了人类遗留下的废墟，也仿佛在冷眼旁观人类的挣扎。小队之间话语不多，每个人都沉浸在思绪中。但沉默中，他们心底的某种坚定反而与日俱增。经历此行，他们更加明白了团结与警惕的重要，再没有谁对现实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正午时分，他们抵达了康纳曾经死守的学校附近。那里如今一片死寂，僵尸尸体还残留着焦黑痕迹——那是他们数天前留下的战斗印记。玛莉在路过校门时驻足片刻，低声说：「康纳，如果地下有知，希望你能保佑我们继续走下去。」说罢她毅然转身跟上队伍。经此一役，玛莉眼中的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下午，工业区熟悉的围栏出现在眼前时，众人皆露出虚脱又欣慰的神情。营地的瞭望哨发现了他们，很快，铁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几个守卫奔出来迎接。为首的正是艾尔顿。
「艾拉！玛莉！你们回来了！」艾尔顿惊喜又难以置信。他打量着满身风尘、面容憔悴的队员们，眼中既有担忧又有欣慰。 「天啊…我们每天都在祈祷你们平安，看见你们平安归来真是老天保佑。」营地的人群也跟着涌上来，许多熟悉的脸庞露出欢喜的笑容。
艾拉强撑着露出一丝笑意：「我们回来了。」但笑容里蕴含的疲惫与沧桑，只有彼此心知。
守卫们接过他们身上的背包和绷带缠裹的枪支，发现分量不轻。 「带回不少东西啊。」一人惊讶道。山姆点点头：「路上缴获了一点补给。」艾琳已经脚步不稳，几个医护赶紧上前搀扶她。艾尔顿见状，立刻招呼：「都先进来，让医疗组看看伤。」
一行人被迎进营地。走过那扇铁门时，艾拉长舒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压在心头的千斤重担。熟悉的景象扑面而来：工厂院子里燃着炊烟，孩子躲在墙角好奇张望，铁匠铺传来叮当的敲打声。一切都那样朴实真实，和外面的阴险诡谲残酷形成了鲜明对比。空气中飘来炊饭的焦香，一种久违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艾尔顿将他们安顿在临时医护室后，迫不及待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找到讯号来源了吗？」他的目光掠过众人，最后停在他们少了一人的事实上，表情变得凝重，「…维克多呢？」
一片沉默。最终，艾拉开口，声音沙哑：「我们遇到了陷阱。维克多…他不在了。」一句话，让艾尔顿如遭重击般闭上眼叹息，现场众人也陷入沉痛。许多人红了眼眶，因为维克多在营地是德高望重的勇士。人群中随即传出压抑的哭声，有人红着眼狠狠挥拳砸向墙壁，泄出悲愤与不甘交织。
「那些恶徒冒充求救讯号引诱幸存者，维克多为了救我们牺牲了。」玛莉补充道，语调平静却隐含怒火。艾尔顿拍了拍她的肩：「孩子，节哀。」
艾拉握住拳头，坚定地说：「不过我们摧毁了那个陷阱，取回了一些物资。更重要的是，我们学到教训。」她扫视着周围关切的面孔，一字一顿道：「未来，我们会更小心谨慎。但也不会放弃寻找希望，只是不再盲目相信传闻。我们要靠自己，建立属于我们的未来。」
有守卫焦急地问：「外面还有别的幸存者吗？」艾拉沉重地摇头：「那处基地除了承袭我们的匪徒，没有其他人活着。」另一名中年妇女颤声追问：「那些坏人还会追来吗？」山姆插话：「他们死的死、逃的逃，暂时翻不起浪。我们会加强警戒，不让任何歹徒靠近。」众人这才略放下心来，但神情仍因噩耗而悲愤。
周围的人默默点头。艾尔顿又询问外头僵尸的情况，艾拉便将他们遭遇极饿型僵尸和化工僵尸的事细说了一遍。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没想到僵尸也在发生骇人的改变，纷纷表示日后更要小心谨慎。艾尔顿郑重地道：「你们做得很好，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大的幸运。维克多的事…我们会铭记他的奉献。」
当天傍晚，营地为远征小队接风洗尘，同时举行了简短而庄严的追悼仪式悼念维克多。营地长者诵念了悼词，人们将象征勇气的徽章放入火中与逝者同眠。一切从简，却无比真挚。在昏黄火光中，玛莉讲述了维克多最后的英雄壮举，许多人落泪。营地的伙伴们接收并分配了小队带回的物资，虽然数量有限，却也解了燃眉之急。每一颗子弹、每一罐食物都象征着他们用血汗换来的生存资源，提醒着大家末世中任何收获都来之不易。艾拉没有哭，只是静静站着，凝望火堆上方漆黑夜空。她想起临行前那面涂鸦的墙——「保持希望」。尽管希望曾被利用为饵，她仍愿意相信真正的希望并未泯灭。
夜深人静时，艾拉独自走上营地瞭望台，手中捧着那张从基地带回的无线电讯息稿纸。纸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但“存活者”“坐标”等字样依稀可辨。在五年的黑暗岁月中，无数人为这些字眼奋力求生。
玛莉悄然跟了上来，与艾拉并肩眺望远方死寂的大地。
山姆望着艾拉手中的纸张，忽然开口：「这上头标的箭头和另一组座标是什么意思？也许……他们原本要去别的安全点？」
艾拉低头看了看那简略地图，沉吟片刻：「也许吧。但我们不能再轻易冒险了。等准备充分，再考虑探查。」
玛莉轻声补充：「至少我们还有目标……希望不曾真正消失。」
「明天开始，我们有很多事要做。」艾拉低声说。玛莉轻轻点头：「是啊。我们要重建无线电，这次由我们来发出真正的讯号，召集愿意合作生存的人…也许。」
玛莉沉默片刻，低声道：「其实…当初是我最想追寻那讯号。或许是我需要相信有光明在某处等着我们。现在它是假的…但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那道光。让别的幸存者不再像我们一样绝望地扑向陷阱，而是找到真正的伙伴。」
语气中重拾了一丝过往的柔和与信念。
「一步步来吧。」艾拉淡淡笑了笑。五年前的自己不过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女孩，如今却已成为肩负他人生死的领队。残酷岁月磨去了柔弱，却没有摧毁她内心仅存的善念。她抬头仰望璀璨星空，仿佛看见维克多的身影与康纳的笑容闪现其中。她在心底默默立下誓言：康纳与维克多未竟的愿望，她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实现。末世的天空依然暗沉，但在这天地尽头的小小营地里，他们燃起的火光正温暖着彼此。这或许就是活着的意义——在荒芜中坚守，在绝望中寻找生机。
「走吧，下去休息吧。」艾拉拍拍玛莉的手臂。两人最后望了一眼远方，然后转身沿着铁梯走下瞭望台。身后，夜风吹拂旗帜猎猎作响，仿佛在为这残酷无情又充满韧性的五年岁月低吟一曲无言的镇魂歌，在长夜中回荡不息，响彻夜空。那一夜之后，营地的生活重新步上轨道，人们怀着更谨慎也更坚定的心继续奋斗。远征小队带回的经验与教训将融入每一天的守望和劳作中，成为他们在末世存续的宝贵财产。但在旗帜之下，人类微弱却不灭的火种正坚毅地燃烧着，照亮前路的一角，哪怕微弱，也足以彻底驱散无尽长夜。黎明终将再次到来——他们坚信如此。明天的太阳，必将彻底驱散漫漫长夜的黑暗。第43章
